《那座塔那片海》第六章 斯是陋室
01
郝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街上。行人的喧闹声，汽车的轰鸣声，一脚踩到了小水坑里,她都浑然不觉。
耳畔只回响着，在警局报案时警察的声音：“这附近流动作案的劫匪，扒手比较多。我们警方会尽力的，但是这种流动性的案件，侦破确实很有难度......。”
走啊走啊，从艳阳高照走到夕阳西下，明月升起，她才迈入了家门。
看到她进了家门，正在哄孩子的张姨才松了口气：“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到哪去了？放学时间早过了啊，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报案了。”
弟弟看到姐姐，欢天喜地得跑了过来，紧紧抱住她：“姐姐，姐姐，我有礼物送给你。”他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棒棒糖。
02
“看，这是我今天活动表现好，得的小奖励。我只吃了一小口，”他的小脸红扑扑的。
“再给你吃一大口，剩下的，你带我去看爸爸妈妈给他们吃好不好？”他眼巴巴地看着郝玫，眼里，充满了渴望。
郝玫鼻子一酸，抱住了弟弟。一天的愤懑，压抑，委屈，终于爆发出来。抱着弟弟，她哭得昏天黑地，黑地昏天。就连父亲的死亡，母亲的入狱，她也没有如此哭喊过。这哭喊，不像是人，倒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发出的最后的狂啸。
不光是弟弟，一旁的张姨也别吓住了......
03
妈妈被判无期后，就被从拘留所关押到了郊外地处偏远的监狱。需要导三辆车，还要步行半个多小时才到。
规定是一个月是可以探监两次。但是，她只带弟弟去过一次。
当郝玫跟她说起叔叔把爸爸留的钱都卷跑了的时候。
妈妈并没有义愤填膺，只是憔悴地脸上又增添了一份深深的惆怅：“报应啊，报应啊！”
她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你要考学了，还要带弟弟。很辛苦了，别再来了。妈妈这辈子是要呆在里面了，对不起你姐弟俩。你，就当没我这个妈妈吧。”
最后，隔着玻璃，拿着电话听筒的妈妈在另一端说。
04
初三毕业考结束后的暑假，是毕业生盛大的狂欢季。每个人都扔掉了书本，利用这个新旧学校交替没有任何作业的假期，疯狂地忙着吃喝玩乐。
郝玫也在忙。
在忙着搬家。
她已经租不起现在住的房子。而且，房主知道租他房屋的是“大毒枭”子女后，宁愿退还两个月的房租，也要催着她们赶紧搬出来，不要给房子的风水带来晦气。
她带着弟弟搬了家。
05
而张姨，是在她一考完中考后就离开青岛回老家了。走之前，张姨紧紧握着她的手，“玫啊，不是张姨想走，实在是家里一大家子要养活，。老的小的都要花钱，这催的紧，我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她的眼眶也红了，“张姨，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这段日子要不是有你我肯定撑不下来的。我现在已经考完了中考了，先去找个便宜些的小房子，再去打零工赚钱养活我和弟弟，你就放心吧。”
06
现在，她就站在这更便宜的“小房子”里。
说是间小房子，实际上就是居民在院里边角处搭建起放煤的小房，也就是间“煤屋”。房主匆匆得将煤搬离，屋子的四面墙壁还留有乌黑的痕迹，地上还残留着不少煤渣。
她忆起了小学有一次春节，作为优秀干部的她，陪同老师和校领导慰问贫困家庭的情景。
那对母女俩也是居住在这样一个“煤屋”里吧。惹得她还唏嘘感叹人生的境遇相差竟会如此之大。那个女孩儿，她至今还记得，叫做齐妙。
而如今，这个曾经让自己对贫穷有了重新定义的地方，居然成为了自己的家。
而这样一个家，还是自己倾其所有才能勉强租下的！
她打量着这个一眼能望到全部的破败的小屋子，感受着命运的绝妙的讽刺！
07
她把塞在抽屉里的BP机翻出来卖掉了，卖的时候她反复强调说自己这个机子买的时候2000元，还是八成新。
可是，回收机子的人只肯出600元，还说这玩意更新换代的快，再过个半年兴许都被刚兴起的手机替代了，连一分钱都不值。
她别无选择，拿到600元，再加上原房主退回的两个月的房租，马上付了“煤屋”半年的房租。她手里的只剩了不到200元的生活费。
小政却对新家欢天喜地，“姐姐，姐姐，外面的院子好大啊，我可以和同学在外面踢足球，再晚些都不怕，因为我家一抬脚就到了啊！”
弟弟的天真烂漫感染了她。是啊，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自怨自艾也只会于事无补，不如尽力去把艰难的日子过得更开心些。
08
她买来了油漆，用报纸折起了帽子，带着弟弟将小屋的四壁粉刷一新。心灵手巧的她还用粉色的布做了窗帘子。小屋看上去有一点点温馨的家的味道了。
小屋的外面有一个小小的隔断，可以容纳一个煤气罐和一个灶头做饭。张姨走之前，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手把手地教给她怎样开火，放油，炒菜......。她自信足以应付她和弟弟俩人的生活了。
“走，今天是第一天搬新家，我们不做饭，出去下馆子去。”她看了看钱包，狠狠心，对弟弟说。她说的馆子就是指院门口的一个小馄饨店。
弟弟欢呼起来：“乌拉，万岁！”
“郝玫！”她正锁着门，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她。
09
“谁？”虽然尽力装作快乐的样子。但，还是不愿同学知道她的新家。
她警惕地回过身来。
“我啊！”喊她的是个年龄差不多的少女，看上去有点面熟。
“哦。”她放下心来，不是现在的同学。
“你是.....? ”她努力回忆着。
少女一笑起来两个大大的酒窝：“我啊，齐妙！小学同学，3班的，过年时你和老师来我家慰问过呢？你忘记啦？”
10
她兴奋地上下打量着她：“你一点都没变，还是漂亮的白雪公主。对了，你怎么来我们院里了？不是又来慰问贫困户了吧？”她咯咯地笑着。
这次，郝玫是真真正正地惊异了：“你，住这个院里？”
“是啊，我和妈妈就住2号楼。喏，”她抬手指指前面，“就是那栋。三楼”
“你，你们以前不是住在.....。”她犹豫着，向她自己的新家扫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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