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旅程| 空無一物
第一百零六篇 空無一物
迄今,我將精力與時間都耗費在了毫無意義的事情上面而不自知:
思忖自己該如何做才能讓周圍人認可我,認同我。
想要找到方法能夠讓自己在家庭中有發言權,能夠控制/改變家人的行為的同時自己不被家人所控制。
想如何才能讓鄭以然以我的事情為首要,而不是其他家庭成員的。
怎樣才能讓他覺得我是最好的而不是其他人,怎樣才能讓他將我排在第一位。
想要改變他一切不符合我標準的行為和思想,等———以此餵飽小我的虛榮心以及填補匱乏、無價值感的破洞。
想要徹底摧垮那些我看不慣的社會風氣以及封建習俗。
想通過存錢,攢錢並控制自己不花錢的方式來積累金錢。
但我得到了什麼?我又實實在在獲得了什麼?
一無所得。反而無限的「恐懼」與「匱乏」在加劇,拉扯著我進入更大的漩渦——繼續思考該如何控制並改變外界的一切,該如何改變外界對我的行為和想法。
但最終我才發現,這不是值得我花費哪怕半分鐘的時間去思索/做的事情。
人間劇場的恩情來往,劇本的絢爛泡沫煙花,這些對我來說,真的也許只是那些戲中人著迷沈醉的地方。
但我太配合這出戲碼了:害怕自己在戲里獲得不了愛,擔心自己被別的演員搶去風頭,害怕被拋棄、擔心自己在舞台沒有價值和自己的位置,每天去思考如何做才能讓自己更搶鏡、如何做才能讓其他戲子們都把愛給我這邊,如何去控制外境才能讓自己無憂無慮。
于是我才发现这里终究不值得我去费脑子思索:「演员A憑什麼不關心我愛我,為什麼要對演員B那麼好。」「我是不是比B差?」「我該如何做才能讓A關注/把愛給到我而不是給到B?」
但偏偏舞台上流行這樣的戲碼。
背後的恐懼流推動著社會上一直在討論這樣的情況,以及所謂的攻略秘笈。
那樣集體意識恐懼的產物,就算丟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再看一眼了。
同時我又無法徹底拋棄那樣的恐懼感:自己被推下舞台,或者說在舞台上毫無存在感。
對,沒錯。我無法忍受自己在舞台上沒有存在感。我多麼希望自己能成為我所在意的演員的聚焦點啊。
可這樣的我怎麼好意思跟人說「你看她還眷戀這出戲碼,而我厭倦了。」
我還在一邊抓著舞台上的柱子不放,一邊張望著觀察著其他演員,一邊提防著那些有可能會擋住我光芒的演員。一邊大聲說,放我離開這裡吧。我不想在這裡演習啦。
對啊,為什麼會這樣。一面在戲裡拼命尋找存在感價值感,一面又在宣揚自己與其他戲子的差別:他們睡著了,我睜開了眼睛。
我的戲服上,左褲腿寫著「恐懼」,右褲腿寫著「貪婪」。
沒錯,就是這樣的兩個鐐銬將我死死抓在這裡。讓我感覺自己一定要在舞台上混出個什麼「好的狀態/目標狀態/理想生活」。
但我發現我其實真的什麼都沒有。
銀行帳戶裡的數字是假的,任何一場意外都能讓它們瞬間為零。貪求來的愛也是無常的,就算上一秒我苦苦掙取來了一份所謂的感情和愛,下一秒也許煙消雲散。
這樣的戲碼天天在上演。可我還樂此不疲在玩這樣的鬥爭遊戲。
我的時間和精力在我過去的年歲裡,竟然花費在了這樣的事情裡。
也許第一個需要被敲醒的根本不是戲裡睡著的其他人,而正是那個緊緊抱住柱子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