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3

汽车一转弯，进入了龙山墓地的大道，由于大家都赶在清明前后祭祀，因此这条本来就不宽的路，也被堵死了。因为墓地在西山的山腰之间，若回头从下往上看，汽车首尾相连升到了最高处，好似一条长长的风筝线。看来，我们又要在这儿多呆一会了。

上了中学后，我就回到了父母身旁，由于课业繁重，我总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此时姥爷开始负责改善我的伙食——臭豆腐呀、小笼包呀，时不时就送到了我的课桌旁。不过更多时候，姥爷总是带着自己的老年证，一个便携的小椅子，坐着免费的公交车，到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便躬起身子坐在小椅子上，把玩着朝露，欣赏着晚霞，度过一天的时光。我还记得我高中时军训结束，为了接我，姥爷在学校门口等着我们的校车，一坐就是一下午。我到现在才感到有些许的心酸。

每年一月一日，都是姥爷生日，因为他实在记不起自己的生日是几月几号，于是便固定在了这一天。每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很欢乐。在席间，我、表弟和表妹都会说一些诸如“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话语。虽然我们年年都说着自己都觉得味如嚼蜡的话，但姥爷还是高兴得合不拢嘴。生活好了，老人家的牙齿却不争气的掉光了，但他说他怕疼，于是不戴假牙。他平时只吃很软的东西，在饭桌上也就能吃些年糕、日本豆腐之类的菜肴。不过他还是很高兴，或许是因为我们这些孩子想出的略显生硬的祝福语吧。

姥爷越老越挑食，不喜欢吃饭，只喜欢喝饮料、吃冰激凌之类的甜品，于是经常性的胃寒是避免不了的。但有一日，姥爷的胃病越发严重了，家里人赶忙吧他送进医院。病例诊断一出来，竟是胃癌晚期。

当我赶到医院，姥爷下床行走都已变得非常困难了，他的身体也十分虚弱。我进了病房，老人看见了我，竟哭了起来，挣扎着用他消瘦的手拉住了我，跟我说了很多……

我一直听着他说，由于他的话语有些含糊了，我只得依稀去揣摩他的意思。末了，他跟我说。

“好好高考。”

“嗯，我谨记。”

多么简单的答复，现在想起来，还真有些惭愧——因为我既没有考好，也没有在当时多说几句话安慰他老人家。

人终究是要走的。在姥爷走的那一天，下雪了，而我在雪天不小心把手摔坏了。于是，我被送进了姥爷去世的那家医院。家里人一边照顾我，一边处理姥爷的后事，忙的不可开交。

姥爷去世到火化之间的两天，遗体是在姥爷家里的，我进了家之后，便见到了舅舅。他腰上挂了柳枝，面带倦意，并未见多少悲伤，相反与他的朋友相谈甚欢。而母亲与姨姨们则在里屋，聊得也很投入。我很尴尬地被姥姥带到姥爷遗体那里，他身上有红色绸缎盖着，看不清颜面。我拜祭过姥爷后，姥姥便让我回了。听她说，表弟比我先到，原本是怀着低落的心情而来，看到这副景象也很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姥姥到对此表现得很释怀。

“家里人为了你姥爷累了一整年了，绝症，本是不会好的。他走了，也是种解脱吧。”

是啊，再深的感情，经过时间的摧残，都会变得十分苍白。或许我不理解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在亲人生命最后时刻，不是我在竭力忙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