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欢
文/庄园

马德说:‘’独欢,是一个人的热闹。独,有一点落寞,有一丝薄凉。欢,也不过是清欢,也不过是寡欢。独欢,要的是沉静之味,要的是孤雅之趣,要的就是,心灵在不被打扰中,觅得大自在大快活。‘’
一直是个不善交际的人,喜欢疏离,独处,还有漫无目的行走于大自然,与人太过接近的感觉会让我恍恍不安。有文字作陪的时光,我却充满着不竭的兴趣和热情。彼时,生命在宁谧中躲起来,然后与另一个自己,在更辽远的宁谧中玩着捉迷藏的游戏。于我,孤独是喂养文字最好的养料。每每与文字独欢,才能真正打开自己的心,因此便会很细心地善待和关照着每个字里行间的灵魂,便越发不去冷落而加倍疼惜着任何一个字符,必是要一个接一个的宠幸。这个光景,感觉自己是一个Queen,在自己的领土里风姿飒爽地指挥,从不孤独,从来不会失手。
身处喧嚣尘世,心,总会被淡淡的忧,冲刷得千孔百疮,搅得兵荒马乱!一开始书写只是给自己一个空间逃离现实,可以静下心来凝视自己,与自己的灵魂对话,飞舞言语。于时光重叠的夹缝里,把心情挤压成文字,延展成薄如蝉翼的词饰,或喜,或悲,都是我与岁月的对话,也只有这一刻才能盛享到生命的葳蕤与蓬勃。
后来渐成习惯,再后来已成瘾,那些倾述如同面对另一个自己,情绪自此有了妥帖的安置。书写是拥有和幻想一样的作用,可以让我在文字的“乌托邦”里快乐畅游,无拘无束,让我的愿望得以“满足”。或尽情地与蓝天白云下的牧童一起做一场“白日梦”,或与只有七秒记忆的鱼儿来一场窃窃私语,如同一场无拘无束的倾诉,在书写中畅快淋漓地欢愈自己。靠着文字喂养心灵,把那些含着花香的文字渐次开放在四季里,春暖花开。所有生命的狂喜与刺痛,在这顷刻,宛若烟火!
因为习惯了与文字相恋相惜,有段时间感觉自己与外界不善言谈,不谙沟通,情商归零的恐惧让我一意孤行地往外闯,强迫着自己带上面具去迎合"各路神仙"。等到好奇盲目的社交期限过完之后,心里的喜与不喜已经清楚分明,当初的欲望就再也不沸腾了。只感觉自己流掉了生命中一部分的岁月,知道了生活中所真正需要的关系,不过是那么几个人。我愿意与之交往的人,希望他能够具备独特的个性和才华,聪慧,有可探索的内涵。又希望他在日常平凡的时候,善良,不虚伪,充满生机活力。因为渴望着能从他们的身上得到一些芬芳,但却感觉这样的人就像稀薄的空气一样。世间太多的人,或者聪明而不善良,或者善良而不通透。我讨厌势利的人,讨厌欺善怕恶的人,讨厌只反省自己不反省别人的人,讨厌那种一瓶不响半瓶晃荡的人……可能是我缺少耐性和妥协之心,所以一直是个社交低能儿。唯一令自己骄傲的是,有时无须与人多做交流,便能坦诚地付出和倾听,虚心地获取观点,不喜欢刻意拉拢及敷衍,也任何时候都不要谄媚和媚俗。就像一个穿着洁净衣服的人,走入了集市之中只能被推来搡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段热热闹闹的交际经历,让我反而觉得寂寞来袭的时间与人多人少无关,因为总会在熙熙攘攘中疲惫不堪,终于还是渴望孤单,终于还是逃离了这份喧嚣,终于还是回到原来这个封闭的空间,依旧保持谦卑而喜悦的写字状态。让自己安住于字里行间,如同臣服于命运交织的悲喜无常。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是柳宗元诗中的独欢。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是陶渊明式的独欢。境与意会,物与心融,妙不可言。自我身心的解放、自由与个 人的享受,令后人望尘莫及,他们的身心有自我一派的青山绿水,那是一种出世的超然。独欢的人,丰沛的心性,常常在寂静中,才能释放出真正的自由来。独欢与群体狂欢最大区别是,群体的狂欢,兴奋更多地流转在肢体和面目上,而独欢,则是在沉静中,获得心灵最大范围的奔放与逍遥。独欢的人,也许幽僻,但一定明媚。因为独欢的人,一定是一个会玩的人。他们在自我的精神世界里,让枯燥蓬勃,让寂寞吐蕊,让简单深刻,让宁静丰富,他们通过释放自己,进而让整个人生波光潋滟。
修文在《山河袈裟》里写道:‘’无论你在哪里,不管是九霄云外,还是阴曹地府,为了自己好过,你终归要找一尊菩萨,好让自己去叩拜,去嚎啕,去跟他说话。‘’是的,我把这尊菩萨理解成一个人内心的信仰,精神的皈依。那一刻,拥书入怀,心中殷实充沛,还心灵一片静谧祥和。如今,我也很幸运地找到和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那尊菩萨——书写与阅读。
所有那些在阅读中走过的日子,或许真的就是一个从“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的肆意轻狂,到“知道自己不知道”的谦虚谨慎的过程——正如只要你踏实迈步,这世间便没有白走的路;同样,只要读的是好书,我们心里,便有了一只越来越干净的篮子,一只时常涤荡的篮子,直到成为我们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生活,为每一个生命都安排了丰盛的精神筵席,只有心灵快乐的人,才能回到它的原乡。红尘中的这一生,唯愿能开一扇般若门,携一壶茶,栖一片云,泼水墨,挥洒一卷书,就这样,与字为伴,凭我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