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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

2020-08-29  本文已影响0人  goaltree

      12年一个轮回,在时光的轮回中,有些往事如浮土上划出的文字,轧平了,吹散了。 经久流年,失去的线索终于完全消失了,了无印迹。但,有些记忆,却铭刻在骨骼上,无论何时翻看,依然带着清晰的痛。

        奶奶离开我12年了,农历戊子年二月初二日,奶奶走了。

        我曾有多半年的时间无法从悲郁中走出来,白天倒还罢了,每到夜晚,当一切的忙碌归于平静,那雕版似的记忆便一一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奶奶是个苦命的人,十九岁嫁到夫家,二十四岁守寡,独自带着年幼的父亲艰难度日。在那个物资极度贫瘠的年代,寡母携着孤儿,生活的负累、人情的薄凉,其中苦辛可想而知。

        我的出生给了奶奶无尽的喜悦,听五奶奶讲,我是从四个月大,便由奶奶带着的。那时候,奶奶总把我揣在大襟袄里,看也看不够。一向节俭素朴的奶奶居然买了一块手表戴在腕上,为的是准确掌握时间,从而让我按时吃与睡。她固执的认为,对于我的照顾,没有人能比她更周到细致,事实也是如此,奶奶的疼爱如丰满的羽翼庇护我于胁下,不让我受到一点点伤害,街坊们打趣地说,这哪是孙女,分明是个老闺女,噙在嘴里都怕化喽。

        在奶奶眼里,我所犯下的任何错误都可忽略不计,而一点点成绩却可以被无限度的夸张。我是奶奶掌心的一块宝,奶奶心无旁鹜的疼爱伴我成长。小时候,我喜欢吃苹果,在没有任何冷藏条件的情况下,奶奶却能将苹果由秋后一上市,一直小心翼翼的陆续存储到来年的麦口;奶奶认不了几个字,却总是夸我的文章作的好;当我挑动着碗里的面条难以下咽,说要吃馄饨,奶奶会立时放下饭碗再去和面。爸妈曾对于奶奶给予我的溺爱十分不满。

        记得小学毕业那年,按照学校的规定,小学毕业班也是要上晚自习的,虽然学校与我家仅一路相隔,奶奶仍是放心不下以至于忿忿不平,这么个小小人儿,还要天天去上“灯课”(奶奶称“晚自习”为“灯课”)?得亏父亲死活拦着,奶奶才算是没到学校找我们校长理论,只是每晚拎个小凳坐在巷口等我。天冷了,她便不再守着巷口,而是吃过晚饭便早早上床,给和她同睡的我暖着被窝,单等我放学回来,脱衣而眠,她便将睡在那头的我的脚丫焐在怀里,痛惜的说,瞧瞧,都冻成冰疙瘩了。

        奶奶走的那天没有任何征兆,只是在此之前的几天里进食极少。那是个周末,我本来休息,公司临时有会议,结束后我先去医院看奶奶,午饭时爸爸来接替我,离开病房的时候我还摸了摸奶奶的脸,告诉她,中午要多吃点儿,多吃饭才能好的快些,等好些了我就会推她出去走走。下午2点钟,爸爸来电话,我因为上午会议手机调到了静音没有听到,吃过午饭我又去了医院,至病房楼下才发现爸爸十几分钟打来的六个未接电话,奶奶走了。

        那个宠着我的人去了。多年前,读张洁《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曾被那母女深情感动的潸然泪下,而今,我才知道,这隔代的亲情应该是母女情的倍数,可谁?又能给这个倍数一个准确的定值。是工作太忙,家务太累?没有多一些时间陪您,负疚如鞭,一下一下笞策着我的心,鼓起一个个血泡,犹如一双双审视的眼睛,让我不敢回望。

        奶奶出殡那天,我昏倒在灵前。恍惚中,仿佛奶奶又牵着我的小手去听戏;又坐在巷口为我剥菱角;捏着我的鼻子笑话爱哭的我“娇妮泪多”.......当众人手忙脚乱的将我摇醒,耳畔唢呐响起,声声呜咽,白幛素帷,萦萦断肠。

        送走奶奶,父亲嘱咐,让先生连夜开车带我回家,他知道,老家的一景一物都有着奶奶的影子,怕勾起我无尽的哀思。

        回来后没几日,去超市买东西,看到货架上的婴儿用品,想起奶奶在医院的时候,大夫曾说过,病人进食困难,也许婴儿用的奶瓶会有帮助,停下来左挑右选,玻璃的怕摔,硅胶的又怕卫生级别不够……突然一个声音在说,奶奶没了,买了,送哪儿去呢?是的,奶奶没了,“没了”就是“没有了”,就是再也看不到找不到了,你再也不能牵她的手,你叫她她都不会再答应了……将奶瓶放回货架,倚靠在购物车上,泪水肆虐。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一句话,说过,读过,写过,没有切身的体会是不会感触那种痛的,那种痛,让所有罗列的借口不战而溃,只留下愧疚的肿疡。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风摇树影,月亮碎了。我坐在窗前写这篇文字,这是一种纯粹的个人情感,在我却有不肯殚言的虔意,我知道,我必得从伤绪之中解脱,也是无须乎别人劝慰自己明白的,然而,怀念是一种相会的形式,我们人人的情感都曾一度依赖于它。

        人这一辈子,情感的跌宕会伴随一生,追忆应该是一束温暖的光,在暗夜里指引晨曦的方向。在爱的注目下成长,学会坚强,因为,最亲的人,希望看到的是你温暖幸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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