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 围着理想前进（51）
目录：围着理想前进(目录)
下一篇：围着理想前进(52)
今天由黄峰负责领喊口号，是由于我的嗓门还没恢复。
每当有厕所的地方，队伍就停止前进，歇稍。大家争先恐后上厕所：都是篱笆垒的土房，厕坑之间都是敞开的，是泥巴地。赶在后面入厕的，尿液浸透厕坑周围的泥巴，变成稀泥土。由于穿的是黑凉鞋，一不小心敷在脚掌上，令人作呕，没地方洗。由于是行军拉练，一切行动听指挥，区区之臭何足挂齿？
由于是山路，中午自带干粮，晚上落足才能饱餐白米干饭，还能吃上肉，这才是我们内心的动力！每当早上出发，就期待晚餐的到来。在我们行走了近四天山间小路后，十一月三号上午，我们到达了目的地——北碚西师附中。
刚安顿好，大家聚在林荫树下，秋阳躲在树木的背后。张老师喜笑颜开，就像眼前的菊花那样绽开：“我们终于到了！我们在这里要待三天。这里条件好些，食堂用餐是按班次进行。今下午各班自由活动。我带你们去温泉泡澡，你们也可以去游泳，很安全。明天军训之后，再作安排。”
“这次的军训由我负责。”周师傅接过话还没说开。
“通知！紧急通知！请各排的老师和带队师傅马上到附中一楼会议室开会，有紧急事情相告，不得有误。通知！紧急通知......”
张老师急忙打住周师傅说话：“快听广播！”我们也摸不着头，盯着张老师，直到喇叭声消失。
张老师终于开口：“同学们就在这里等我俩，回来一起去食堂吃午饭。我和周师傅去去就回来，可能上面有新的安排。”他俩匆匆而去。
我们兴奋异常：互相猜测今天的午饭如何如何的好，下午如何如何去游泳；我们几个一头，他们几个一头，打水仗。我们都是第一次到这里，第一次到过的最远最美的地方！我们越说越起劲。
“安静！请安静！”张老师走过来，神情很糟糕，脸像被霜打过的一样，与刚才判若两人，“带队师傅还专门留下来开会，我先回来了。”张老师突然不说话了，就盯着我们。我们都懵了。
黄峰冒出一句：“我们今天下午游泳泡汤了吧？张老师！”
张老师心事重重的喀了喀：“嗯、嗯！党中央出大事了！林彪叛逃摔死在温都尔汗！明天我们必须往回赶！”
我们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上面要我们马上返校。具体实情，听了文件才知道。所以，我们没时间去游泳，只能到处看看，这里的风景很好。”她抬手看表，“该是吃饭的时候了。我们走吧。”
我们尾随在张老师的后面，进了食堂入席而座，吃的都在桌子上：只是黄豆烧猪肉比其它的地方份量要多些，其它都雷同，好像食堂师傅事先通了气似的。
张老师大声说：“同学们抓紧时间吃，我们就可以腾出多的时间去看风景。”她随手腾出一个菜碗，又往里面擀菜。
大家都很听话，一鼓作气吃完饭，周师傅心急火燎赶过来。
“吃了吗？”张老师问。
“没有。”
“这里，给你留着的。”张老师指着满满的一盘菜，“都在里面。”
她对我们说，“你们在外面的坝子上等。我跟周师傅要商量事情。”
周师傅刨着饭：“开完会我就跑过来，担心你们等我。”
我们在外面等他俩，他俩商量什么事情？我们都在瞎猜：多数认为，要打仗了！
真不愧为军人，眨眼功夫他俩就来了。张老师很严肃地说：“同学们，你们是有政治觉悟的人：不准在下面乱说话，不准传播谣言！一经发现，从重从严处理！对举报者，给予奖励。都要载入你们的个人历史档案里。听、清、楚、没、得？！”
“听、清、楚、了！”我们也被吓着了。
“同学们，出发吧。”
我们来到北温泉，周师傅带领我们钻雨花洞，还给我们讲知识，“如果在洞里迷失了方向，就点火把，火苗烟子的方向，就是出口的方向。”
我们好羡慕周师傅，第一次感受到当兵真好，可以学到好多好多的知识，大家都围着他转。“我们在部队吃饭的时候，都是蹲着吃，看谁吃得多，吃得快！”他像数家珍似的数落着点点滴滴。
“哇！这里有杆红旗吔！”黄峰眼快脚急，噌地一下蹦过去，举起旗杆，边冲边喊，“冲啊！杀啊！”有的男同学也跟过去，在他后面奔跑，“冲啊！杀啊！”
“来！都过来！”周师傅指着草坪喊，“同学们，我们集体在这里照个相。”
“相馆就在这里。”张老师满意地说，“不错！背景是柏树，象征友谊万古长青。”
“对呀！”黄峰把红旗递给周师傅，折身过去拾起一副毛主席的画像，高高举起，“你们看，毛主席去安源！”
“别的班在这里搞了活动，凳子还在这里。”周师傅眨巴着眼睛，“他们去别的地方了，待会儿他们要回来拿的。”
张老师喊：“欧明，你去叫相馆师傅过来，给我们集体照个相。”
很快，欧明与照相师傅来了。我们在照相师傅的指导下，集体合影留念：谢富贵举着旗杆，红彤彤的旗面抚摸我们的背影，黄峰坐凳中央，双手托住毛主席去安源的画像于胸前；时间是，一九七一年十一月三日。
次日四号一早，我们开始往回走，整个队伍行进在马路上，只顾赶路，历时一天半，五号快中午的时候，我们到达了双碑车站，集体解散，回家吃午饭，不提。
次日五号，我们按时到校。张老师给我们传达了文件精神，方知中央出事了，林彪叛变，摔死在温都尔汗。
后来，我们的课本里，凡是有林彪说的语句，都要修改。比如：林彪说的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就要把“活学活用”叉掉，改成“认真学习”（即，认真学习毛泽东思想）。紧接着就是“批林批孔运动”。批林不批孔，等于白辛苦！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老师和学生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在批林批孔运动中，我们送走了初二上学期。
此时，张老师见我流泪，心疼地说：“别这样嘛，以后你们可以到我家里来耍嘛！”
我反而更伤心了。张老师说：“黄峰上来说说吧。”他没吭声。
“不说算了吧。你离我们最远，更要好好读书，放假如果回来，记住：你一定要到我家来，去了那里一定要给我写信。”
刹那，我脑子一片空白，眼泪突然没了：“他要去哪里？”
“下来再说。”张老师问，“欧明代表班干部上来说几句，好吗？”
欧明焉嗒嗒上讲台，说了几句不辜负张老师的希望，好好学习，做共产主义接班人的话就回座位了。
我带着极不情愿的心情与张老师挥泪告别，耳边一直响着张老师的嘱咐；还有，黄峰父母双亡，去江津父亲单位顶替上班。不提。
一九七二年春节到了，我们这排房子像往年一样：杀猪，请客，年味浓浓。我家的两只母鸡娃长大下的蛋，平时舍不得吃，留了些春节吃；还留了一只大红公鸡，把它阉割了，长得肥肥的，也是春节吃。沙坪坝老幺一家，特别满意这次过年杀猪请客，因为比往年增加了鸡和蛋。不知为什么，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去年放暑假和寒假的时候，我们有学习小组。我跟黄峰一组共五人，挤在他家饭桌上做作业；我们说说笑笑，一起完成作业，甭提有多开心。还意外知道前年他母亲因白血病去世了，父亲在江津一家银行工作，外婆一直跟他和一个哥哥，还有姨妈的一个儿子马成林（与他同龄同班）共四人生活在一起。
现在他在那儿，是上学还是顶替上班？他还能回马桑岚垭吗？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张老师？童家桥下车还走二十多分钟就到冶金三校，张老师是这么说的。
目录：围着理想前进(目录)
下一篇：围着理想前进(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