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39：伊人何在
半月之期已过，四皇子提出回宫。林若微征求墨大夫的意见，都认为没必要再将他羁留于此。
云遥因要筹划诈死脱身计划，选择留下。四皇子不便与众人碰面，留信祝福萧林二人。
外围传来消息，凉国突然大举进攻，边疆防线岌岌可危，穆将军已奔赴前线，留副将在此协助抗.疫。萧晗虽然心急，也只能等瘟.疫过后再做打算。
墨大夫苦思冥想，终于配出新药，挽救了大部分重.症.病.人的生命。十余日后，患.者.悉.数痊.愈，抗.疫.宣.告.大.捷。
墨大夫向众人告辞。萧晗知他一向淡泊名利、不慕荣华，此行纯粹是医者仁心，也就不提请功之类的话。墨大夫特别向林若微致意，后会有期。林若微受宠若惊。
用过晚膳后，云遥来到林若微房中，详细说了她的计划。诸事齐备，只待明日宣布她的“死讯”。
云遥走后，林若微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索性批了一件斗篷，推门出来散步。
空中大雪纷飞，地面一片素白。别苑静寂无声，中庭有人舞剑。
林若微不解武功，只看到一道白影在地面空中腾挪飞转，四面时而闪过一道道夺目剑光。她脑中出现八个字：矫若游龙，翩若惊鸿。
舞剑者身法太快，看不清面目。但她知道，是萧晗。
她甚至看懂了他的剑意。不是自由洒脱，不是酣畅淋漓，他是在搏斗。与漫天的风雪搏斗，与内心的痛苦搏斗。
这几日，他表面上一如既往，待她温柔呵护。但她怎么会感知不到他内心的波澜？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恍惚、几分闪躲。有时他明明就在她身旁，却远得如同天边的孤鸿。
剑光突然暴涨，地面积雪急射而起，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漩涡，笼罩在两人身上。她与他，仿佛隔了三山五岳。
人影立定，积雪飘落，庭院中恢复宁静。
林若微轻声道：“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萧晗收剑入鞘，眼神挣扎变幻，看了她许久，道：“我认识的林若微，不通医术。你却能迅速准确地区分瘟.疫和普通风寒。”
林若微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萧晗又道：“墨大夫的医术，举世无双。可就连他，也对你刮目相看。你提出的许多对.抗.瘟.疫的举措，闻所未闻，却极其有效。”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简易口.罩：“还有这个，从未有人见过。这恐怕不是一个深居闺中的千金小姐能想出来的。”
林若微听见自己飘忽的声音：“你想说什么？”
萧晗凝视着她，一字一字道：“你究竟是谁？”
不知是绝望，还是解脱，此刻她心里是平静的。这本是她最大的秘密，这个世界没人知道。她可以瞒过所有人，唯独瞒不过他。
她嘴角泛起一丝凄婉的笑意，道：“你听说过借.尸.还.魂吗？”
“借.尸.还.魂？”萧晗一惊，失声道：“你是说……”
林若微缓缓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原本应该已经死了，醒来时，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她早已想到会有这一刻，想好了如何解释。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萧晗身子剧烈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虽然有所怀疑，总归抱有一丝希望，以为是自己弄错了。如今听她亲口说出来，如此匪夷所思，一时竟无法接受。
林若微看着他，眼底泫然：“萧大哥，我从未想过欺骗你……”
“我知道！”萧晗喃喃道，“我不会怪你。”
他抬起头，看着那熟悉的清丽无双的面容，道：“你若不是她，真正的若微，又在哪里？”
林若微双目微闭，眼泪夺眶而出：“她在大婚前夕，独自跑到梅园，投湖自尽了……被救后，再也没有醒来。”
萧晗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两步，面色惨白，道：“若微，当真已经不在了？”
林若微心如刀绞，她想靠近他，却迈不动脚步；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萧晗缓缓走近，伸手想去抚摸她的脸颊，却在指尖触碰到她的肌肤时缩了回去。
他和她，明明近在咫尺，却似隔了前世今生。
雪无声地下着，飘了两人一身。不知过了多久，侍卫来报：“神捕于万里求见萧公子，在议事厅等候。”
萧晗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看了林若微一眼，道：“我过去看看。”说罢逃也似的走了。
林若微想追上去，终于忍住了。她站在原地未动，斗篷上落满了雪。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冷，仿佛没有了知觉。
一盏茶的功夫，萧晗回来了。他面色凝重，道：“于先生受义父之托，暗中调查凉国在京都的谍报网。冬季并非作战时节，凉国突然大举进攻，事出反常必有妖。义父怀疑凉国预先获悉了京郊爆发瘟.疫的情形，想趁火打劫。”
林若微道：“于先生有没有查出什么？”
萧晗道：“瘟.疫的消息并未对外公布，别苑一直处于封.锁之中，泄密者极可能来自朝堂。于先生虽有怀疑对象，未有确切证据之前，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停了片刻，又道：“义父早就怀疑朝中有凉国奸细，看来是真的了。”
林若微不语。她知道他心里焦急，但这类事情，她帮不上忙。他告诉她这些，是出于信任，还是别的原因？
萧晗背转身子，道：“朝中有凉国奸细，只怕军情早已泄露，义父已处于危险之中。我需即刻赶赴边疆，支援义父。”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林若微不愿去想他究竟是为了支援穆将军，还是为了逃避自己。她淡淡笑道：“你去吧！你和穆将军，都要平安回来！”
萧晗终于回头看她，目中俱是痛苦之色，良久方道：“我今晚便走。你告诉阿遥，诈死计划不变，原定我来演的戏，由她代替。脱身以后，你……多保重！”
林若微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无限凄凉。男主角走了，这出戏还有演下去的必要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