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书法
嘟、嘟、周日大清早,睡梦中的铁子被手机铃声扰醒。懵懵懂懂中伸手摸到手机,睁眼一看,原来是董事长老付打来的电话。铁子不敢怠慢,翻身从床上坐起接听。老付在电话中抑制不住兴奋地说:小刘啊,快起来,一会跟我去海洋书画拍卖会,董老啊有一幅字要拍卖,有两个香港人带了一百多万过来,要拍这幅字,我们去给抬一下价格。二十分钟后我去接你。
铁子大名叫刘铁,在一家医疗器械公司上班,他对董老早有耳闻。听说,董老在本市是个有影响的大人物,是一个主管政法的常委。董事长老付一直很巴结董老,董老家里大事小情总是冲在前面。因为,老付有求于董老。
老付当初是靠一款医疗器械起家,后来与早年的合作伙伴产生了纠纷。这期间,在东二环自家楼下的花园里,被外地警方逮捕,并带往外地羁押了近一年。老付把这笔帐记在了曾经的合作伙伴身上,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发誓要还以颜色。
后来,经人介绍结识了董老。老付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国家赔偿之类和董老又给某市谁谁打电话,过问自己的事情等。
老付和董老已经交往了两三年,自己的座驾大奔,几乎成了董老的专用。当然,也花了很多的钱,歌厅桑拿没少去,出国旅游观光更是家常便饭,可国家赔偿和某市惩治合伙人的事情始终没有眉目,这期间倒是弄回了一堆董老的书法。整个办公室,到处悬挂董老的墨宝。外人来此,还以为进了某大师的书法展呢。
董老是市里有名的书法家,号称楷书第一人。坦率地说,横看竖看,上看下看,仔细看,铁子都觉得那字并不怎么样,阿谀吹捧之嫌更多一些。
铁子迅速地穿好衣服,简单洗了把脸,来到楼下,老付的大奔已经等在了路边。老付满脸猴急的样子,搓着手,急急地催促司机小陈快点走。
拍卖会现场在东三环路的西马桥宾馆。老付带着铁子到了二楼的拍卖厅门前时,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的人,甚至还有几位常在电视上露脸的熟面孔。
老付交了5万元保证金,拿到了一个号牌,领到一本拍品介绍,塞给铁子,便一同进入了拍卖大厅找座位坐下。
拍卖会开始尚早,铁子随手翻动那本拍品介绍,居然看到了赵佶的作品,两支小鸟登枝,瘦金体的书法,底价仅仅38万元。这位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的北宋亡国皇帝,铁子还是熟悉的。艺术造诣如此之高,而人品能力又如此低下。铁子心里由不住泛起了一丝苍凉。
铁子按目录又翻到了董老的书法作品。乖乖,起拍价居然是60万。铁子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就这样一幅普通的书法,居然高过赵佶的作品,为何会有如此高的价格,难道价格的定位还有其他的砝码在里面?
不知何时,邻着老付的另一侧,坐下了两个一胖一瘦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他们正兴奋地研究着董老的书法作品,大加赞赏,势在必得。
铁子和老付都隐约却真切地听到,两人竟拍这幅作品的上限是120万。从蹩脚的普通话判断,这两个应当就是来拍董老作品的香港人,老付不无得意地向铁子一笑。
拍卖会开始半个小时后,轮到了董老的书法起拍。60万起价,虽只有三家竞拍者,价格却一路攀升,老付也在不断举牌加码。价格来到100万,老付又一次举起了牌子,就再也没有放下。
竞拍师大声地说:100万一次,100万两次,100万三次,成交……
铁子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不是说好了吗,只是来抬抬价格,怎么自己竟拍成功,成了买家。那两个香港人为何不加码了呢?
他再看向那两个香港人,他们已经面露喜色、潇洒地离席而去。
此刻,只见老付铁青的脸,泥塑一样高举着手臂还有手里的牌牌,映衬在金壁辉煌的竞拍大厅穹顶下。
老付不可能竞拍不认帐,一方面这种场合和场外,他都丢不起人。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他得罪不起董老。
刷卡交钱,又一幅董老的书法作品收入老付的囊中。可是,老付这回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回去的路上,他面色苍白一言不发,佝偻在车的后座。那幅百万书法,被随意地扔在了脚边。
铁子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活动,戏剧性的结局,起初让他如坠雾里。细细地疏理前后的一切,一句成语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嘿嘿,请君入瓮,敛钱的手段真他妈够高,又黑的。
回到住处,铁子思前想后,一夜辗转反侧,天亮后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老付固然不是什么好鸟,但这位书法大家董老更不是好东西,更可恶,这种人一定不能让他逍遥自在……
周一的早晨,铁子写好了辞职报告,走进了老付的办公室,正式提出了离职申请。老付没有说什么,叹了口气,签字同意。
不经意间抬头,此时那幅百万书法,不知何时已经装裱完成,悬挂在了老付办公室最显眼的地方。
铁子来公司之前,已经把自己整理出来这次整个拍卖过程的的详细,用电子邮件,发往了本市纪委公示的电子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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