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因戏生情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理事会2024元旦征文活动。】
“还有两天结束这边的工作，到时候跟你讲故事。”
颜若看到女儿珈蔓发来的信息，心中已猜得八九不离十。
“不会是擦出火花了吧？”颜若回复。
“怎么回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
看到女儿问号加感叹号的回复，颜若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01
一周前，珈蔓跟颜若说：“我同事想和你视频打个招呼。”
“为啥要跟我打招呼呢？”颜若诧异。
“都是辽宁人，碰到一起感觉很亲切。上次咱俩视频的时候，他没跟你打上招呼，老难受了。改天咱俩再视频的时候，喊他一声。”
颜若有心拒绝，又担心影响女儿情绪，言不由衷地说：“那好吧，我随时可以。”
周五吃过午饭，颜若正在抄写《诗经》。珈蔓的视频铃声响起，颜若稍微整理下凌乱的头发，接通了视频电话。
珈蔓的声音传来：“没想到你这么快接通，我们现在不忙，出来透透气，让勇老师跟你打声招呼吧。”
一个面容俊朗的小伙子出现，“阿姨好！我是勇强。我和珈蔓工作配合的特别好，她性格也特别好，特别懂事，特别会照顾人，看她的言谈举止，就知道是你们教育的好。”
“你太会说话了，情商好高啊。珈蔓也夸你会演戏，她可从来没在我们面前夸过同事。你们年轻人在外工作互帮互助真不错。”颜若被小伙子的热情感染，顺势也夸了他几句。
02
颜若相信直觉，她觉得一个小伙子不会无缘无故要求和同事的父母视频打招呼，这是要追求女儿的前奏。果不其然，如她所料。
珈蔓快三十岁了，还没正经谈过恋爱。颜若也不着急，她是真的不着急，特意嘱咐婆婆不要催婚。颜若的婚姻生活过的不咸不淡，她不希望女儿像她一样早早结婚，等遇到可心的人，已名花有主，只能遗憾错过。
颜若年轻时，可算是个美人，那双眼睛最是漂亮。上高中时，被调皮的男生起绰号“猫眼”。笑起来一对酒窝，白皙的皮肤，纤细的腰肢，不知迷倒了多少男同学。工作后，也不乏追求者，颜若一个都没看上。
单纯的颜若不看重男方的家世背景，工作经历，只看重颜值。颜若的姐姐要介绍工商局、税务局的男生给她认识，都被她拒绝了。她说：”我找男朋友，近视眼的坚决不要，身高不足一米八的坚决不要，长得丑的坚决不要。”
颜若近视眼，一米六的身高，她想着，为了下一代有个漂亮的宝宝，近视眼不能要，个矮的不能要，丑男也不能要，只有规避掉自身缺点，找到身高、颜值都匹配的另一半，才有可能整合基因优势，生出健康美丽的宝宝。颜若非医学专业毕业，也不知她哪来的自信，笃定自己的想法没错，笃定自己一定会找到合心意的男人。也许是学会计人员的“通病”，认真执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真让颜若找到了高颜值的男生。俩人通过同事朋友牵线相识，拍拖两年后结婚。还没等颜若适应二人世界生活，珈蔓小仙女便心急火燎降临人间。颜若称呼珈蔓小仙女，是因为珈蔓出生时，左眼皮上有一块黄豆粒大小的红色血块，医生说是胎记。有些人的胎记会跟随人的一生，有些人的胎记会逐渐消失。珈蔓的胎记在满月后消失，颜若戏称她是被老天标记过的人，上辈子是个小仙女。
二十六岁的颜若做了妈妈，看着怀中的小珈蔓，握着她的小手，她有些恍惚，心扑腾扑腾跳个不停。她知道以后岁月里，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不再是专属一个人的，必定要和珈蔓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
03
珈蔓所在剧组杀青后的第二天，她回到北京的租住屋，和颜若约好晚上8点开视频聊故事。
三个多小时聊天结束，颜若不得不面对珈蔓和勇强因戏生情的既定事实。果然如颜若所料，勇强对珈蔓展开热烈的追求，借着拍戏的机会，上演了一出公费谈“恋爱”的桥段。
眼看快三十的珈蔓有人追求，颜若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一听到珈蔓说，勇强小她五岁，颜若便不淡定了。
珈蔓说：“其实抛开年纪，我没觉得他很小，他很多思想挺成熟的，而且特别有担当，可能和他家庭条件有关系吧，家里做房地产的，可能从小一直富养，眼界格局都还挺大的，这个都不重要，重点是我俩兴趣爱好太像了，只能说一模一样。”
颜若说：“诱惑很多，把持自己，不忘初心。”
“你说的这个意思，我已经经历过第一阶段了，现在已经到内心活动的第三阶段了。”
“好吧，相信你能处理好。”颜若语气平淡。
和珈蔓的聊天，彻底搅了颜若的好梦，经过一夜无眠的思考，颜若决定还是要尽量阻止珈蔓和勇强谈恋爱。珈蔓说过，没答应勇强什么，还只是停留在有好感的阶段，还没最后想好要不要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一个男性看到一个颜值很高的姑娘，内心都会赞叹，产生追求的欲望。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就像《诗经》所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女性很喜欢被赞美，往往在听到男性的夸赞时，不管真不真实，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高兴。女孩子面对一个男孩子追求自己，有时候觉得他的行动力强就是浪漫，好像他能做出什么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对自己无限的爱，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误区，踏在陷阱上还以为是祥云。”
珈蔓看到颜若的大段留言后回复道：“你这是从哪抄的一段话，事情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颜若回复：“等你来家再交流，这段时间不谈了，给你自己思考的空间。”
04
半个月后，珈蔓坐高铁回到家。颜若看到女儿一脸的憔悴，心疼地一把搂过女儿，面对高出她一个头的女儿，她也只能是双臂合拢，用手轻轻拍拍女儿的后背。那个小时候依偎在自己怀里睡觉的小仙女早已长大成人，或许不再需要母亲的呵护了，颜若意识到这点，瞬间松开了双臂。
当晚，颜若给珈蔓放好了洗澡水，让她在浴缸里泡个热水澡，还特意撒了几片红色的玫瑰花瓣。珈蔓拿出手机，放了一首她最喜欢的电视剧《苍兰诀》主题歌《诀爱》。一边听着歌，一边感慨道：“还是家里舒服啊！”
次日午后，阳光暖暖斜照在客厅沙发上。颜若冲了两杯卡布奇诺咖啡和珈蔓开始倾心交谈。
“我觉得你对自己的觉察觉知能力不够。当初，我也不是对你爸百分百满意，但还是结婚了。原因在于，我知道我们婚后的感情会越来越好，就像小河流水，虽然不会爱的轰轰烈烈，但会细水长流，事实也验证我的觉知是对的。女孩谈恋爱的时候大都渴望一种炙热的感情，激情似火。但这种感情不会长久，不符合人性。生活最终还是要归于平淡。”
珈蔓说：“可能咱俩星座不一样，摩羯座的人做事情就很果断，有自己的判断。我就不行，做事情总是摇摆不定，可能这就是狮子座的性格特点。感情的问题就是得多交流，多吸取一点其他人的想法和经验，不然容易陷入自己的世界和自我的单方面认知出不来。”
颜若说：“你知道我和你爸之所以反对你和勇强交往的最大原因是什么？你比他大五岁，如果你还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我可能不会这么强烈反对，毕竟年龄小，还有试错的机会。可是你现在快三十了，近五年内如果不能开花结果，到时候你怎么办？没有多少青春可供自己恣意挥霍。”
珈蔓说：“可是，我不想被年龄束缚，我享受勇强对我甜言蜜语谈恋爱的感觉。”
“你啊，30岁的年龄，18岁的心灵 。”颜若一边说，一边起身取茶几上的暖水瓶往咖啡杯倒水。
珈蔓说：“我感觉他现在的想法就是，努力工作，只要达到他想要的高度了就可以结婚。只要他有能力给我很好的生活了，可能他直接就跟我结婚了，我是这么想的，而且他这个人挺没安全感的，他特别特别希望有一段温暖的感情，有一个温暖的家，他很渴望。”
颜若一时语塞，她没想好反驳珈蔓的话，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自己的反对到底对不对。她想起一本书里的一段话：“男女相爱，最关键的是两个人有没有共同的未来。如果我们把“来龙”称为存量，那么“去脉”就是增量，爱情的双方共有的，只有这个增量。”她不知道珈蔓和勇强有没有共同的未来。
“勇强比你小五岁，人心莫测，年龄小，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不同阶段有不同的需要，对你是有风险的。按照中国传统伦理，这种婚姻结合会受到周围人的非议，就算勇强和你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你也要好好想一想你比他大五岁，你有什么能力让他值得找一个大五岁的女人结婚？和一个人在一起最好的相处方式是不累，放松。甜言蜜语的日子不会长久，爱情终归会归于平淡。未来是否有发展空间，那要看天意，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珈蔓说：“我朋友嫣然90年的，就跟98年的男朋友结婚了呀，孩子都生了，今年刚生的。她男朋友就是完全离不开她，不是因为嫣然多优秀，就是嫣然能给他家的感觉，她男朋友割舍不了。”
颜若说：“这是特例，没有普遍性。“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勇强家里人同意吗，会同意他找个大五岁的女朋友？”
珈蔓说：“这个问题，我早问过了。他爸爸前两年生病去世了，他妈妈说不反对，只要他喜欢的人，他妈妈就喜欢。“
颜若一时无语。
珈蔓继续说：“你和爸爸反对的最大的原因，是觉得我跟他很难短时间走进婚姻有个孩子；但是你又同时在想以后，我如果没有孩子，对方能不能接受，就特别特别矛盾。我特别尊重你俩的想法，现在搞的我也特别矛盾，特别拧巴。我从来都没觉得孩子是个必需品，是你一直觉得女人一定要有个孩子，所以现在你的思想和我自己的思想在打架，我就巨纠结，巨拧巴，巨难受。
“我提到年龄，你不愿意听。如果你是二十岁的小姑娘，你可以不考虑这些现实的问题，就跟着感觉走，先谈个恋爱再说，被人爱的感觉总是很美好。可你现在快三十岁了，不能只是要有谈恋爱的感觉，还要考虑结婚生子的现实问题。做父母的不能不给你提个醒。当然，听不听得进去，在于你自己。你之所以拧巴，是因为你没想清楚你所求的是什么？以前，我是觉得没有孩子的女人是不完整的。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完全尊重你的想法，有没有孩子对我们来说真的是无所谓。”颜若说完这些话，起身给珈蔓的咖啡杯倒上水。
珈蔓说：“我觉得很多人很多事情都是事在人为，只要自己确定了一个方向，就不要瞻前顾后，努力去做就好了，我们无法决定以后勇强会不会变，会不会一辈子对我不离不弃，或者会不会发生什么重大变故，这是我们光靠目前的分析很难判断的。”
颜若不得不承认珈蔓说得有些在理，光靠判断很难对一个人得出恰当的结论。万一珈蔓的选择是对的，仅凭五岁的年龄差错失一段姻缘，日后会不落埋怨。想到这些，颜若轻轻叹口气说：“咱俩谁也说服不了谁，先这样吧，都好好冷静冷静。”
05
北京那边有个活动需要珈蔓参加，她在家待了7天便回去了。颜若这边暂时不再提及关于勇强的话题。母女俩维持表面的平和，其实心结还未打开。珈蔓固执地希望她和勇强的恋爱能得到父母的支持，颜若这边一日不松口，她便一日不得安。
珈蔓回北京后，颜若也无心日常的抄写码字，她想通过看书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在读书平台，颜若搜索到一本书《梁永安：爱情这门课，你可别挂科！》。颜若无声地笑，大数据厉害，仿佛窥探到她的内心，且看复旦大学教授怎么谈论爱情。
在《生命不能承受之轻》这篇，梁永安教授讲解主人公托马斯因为遭遇不幸的婚姻，因此逃避所有爱的可能，直到特丽莎的出现，打破了他再也不结婚的魔咒。一个男人只有遇到了真爱，他才能打破自己以前立下的所有规矩。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是身体的需要，并不是灵魂的需要；直到灵魂需要的那个人出现，他就把自己以往的清规戒律，全部打破。
颜若放下书，若有所思，她清楚地知道，珈蔓不会拒绝勇强的追求。如此，不如让珈蔓好好享受恋爱的感觉，别再让她拧巴了，她的生活还是让她自己做主吧。
“这段时间给你灌输了太多我的主观想法，现在我想通了，你的生活终归还是要你自己做主，跟随自己的心走吧，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就好。生命贵在体验，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好好工作，好好恋爱，好好生活。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有生之年都会给你兜底。”
颜若将手机设置成静音模式，她知道珈蔓看到这条留言，会有怎样激动的表情。此刻，她还不想和珈蔓对话，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