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可以请你喝一杯咖啡吗
我是一名咖啡店老板。
咖啡店位于街角。
店里有灯光,也有阳光;有音乐,也有画面;有温暖,也有惆怅;有岁月,也有故事。
每个进来喝咖啡的人,都是一段故事。
一 酒窝小姐
咖啡店靠窗的位置,是属于一个女孩的。
她笑起来,会伴随着两个甜甜的酒窝窝。所以,我喊她酒窝小姐。
这个位置的的蓝格子布艺沙发是我精心淘过来的,舒适,一坐上去,整个人就可以放松下来。
酒窝小姐从来都是素颜。喜欢穿黑白灰色调oversize的衣服,她高高瘦瘦的,所以穿起来有种懒懒散散又清清爽爽的舒适感,如同冬日里,在温暖的小屋窗前沐浴着阳光。
她第一次出现在店里,是在一个春日的午后,跟男朋友一起。两个人就坐这个沙发上,轻声细语,谈天说地。
有次去佳世客购买原料,我碰到了酒窝小姐的男朋友。只是,挽着他胳膊的,不是酒窝小姐。
他看见我眼神里似乎有些慌乱。我装作不认识,从货架上拿起黄油和奶酪,放进购物筐。
第二天午后,酒窝小姐还是跟男朋友一起走进咖啡店,两个人依旧谈天说地,酒窝小姐脸上依旧洋溢着幸福。
我实在不忍心打破这份甜蜜。
又过了好多天,当我给他们递上两杯卡布奇诺时,听见酒窝小姐问男朋友:你们一起多长时间了?
声音平静,却有一丝颤抖。
放下咖啡后,我走出店,点燃一支烟,内心在自责:我是不是该早些告诉酒窝小姐呢?
透过玻璃,我看见她泪眼朦胧。
抬头,我看见春雨从屋檐上滴落,碰到水泥地时溅起一片片的水花。淅淅沥沥,淋淋漓漓。
之后好多天,她都没有来到店里。
酒窝小姐再次出现,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还是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两个酒窝不时点缀在她清秀的脸庞上。
她有时在阳光下眯眼,看书。有时,把身子靠在沙发上,看窗外,发呆。更多的时候,是在笔记本前敲击键盘,微笑,专注,键盘声音就像一个音乐家在用在奏乐,似乎有花花草草在屏幕上慢慢绽放。
她散发出来的的气质,就像店里的实木桌椅,独立又无棱角。跟整个咖啡店毫无违和感。
几个月后,她给了我一本书,笑笑说,刚出版的,我的第一本书。赚了一笔稿费。挺开心。欢迎阅读,给出建议。
我微笑收下。对咖啡师阿灿说,帮我准备准备原料,我想做份提拉米苏送给她,庆祝她的第一本书出版。
闲暇时读到她的文字,轻松又不失深刻,细腻又不失有趣,不禁有些佩服这个看起来柔弱却坚强的女孩子。
是哦。
她认真感知世界,认识对待自己。
失恋时,痛苦时,一个人时也不会左顾右盼,而是充实丰富自己,让自己变得日益生辉,直到给自己的内心升起一个小小的太阳。给过去一个潇洒的告别,也给了自己一个硕果累累的惊喜。
二 温暖先生
夫妻之间都有夫妻相。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夫妻相的。
他们是一对中年夫妻。
他中高个儿,粗壮,脸上虽写满沧桑,但总是挂着微笑,温暖如玉。喊他“温暖先生”再合适不过。
他的妻子微胖,皮肤白净。喜欢带一顶帽子,无论是在室外还是室内。她讲话很温柔,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
他喜欢喝蓝山。妻子经常点的则是各种鲜榨果汁。
每次,他们都会坐到离书架最近的位置,有时看书,有时说话,更多时候,是温暖先生在讲话,妻子在聆听。我想,温暖先生肯定是极富有幽默感的,因为我经常发现,他的妻子会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阿灿一边磨咖啡豆,一边羡慕地说,好幸福的一对夫妻哦。然后问我:咱们什么时候可以跟单身狗说再见呢?
知了在街旁的树上喊得不知疲倦。我双手一摊,谁知道呢?
有次,温暖先生没有带妻子,手里拿着购物袋子,一个人来到店里,看的出,他刚从超市里出来。
那天,他坐在书架旁呆了很久。
离开时,他跟阿灿说,帮我打包一杯鲜榨西瓜汁。
之后的每次,都是如此---提着购物袋子走进店里,在书架旁静坐,走时再打包果汁。
阿灿说,他对妻子真好。一个人来店里,也不忘记给妻子捎带她喜爱的果汁。
夏末的青岛,天气很是闷热。海风咸咸的,像汗水的味道。
上午9点,咖啡店刚刚开始营业,我搬出桌椅,开始在小黑板上写写画画。
温暖先生把车停在门口,说,我得去趟杭州。有几个快递,麻烦你帮我接收一下。
我打趣道:自驾游啊,太太不去吗?
他眼神黯淡下来,递给我一只烟。我们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聊起来。
他说,太太三月前已经走了。淋巴癌,化疗了好长时间。我心微微一颤,想起他妻子经常戴的帽子,还有略有些苍白的面容。
可是,有些事情一旦成了习惯,很难改变。他继续说道。
每天早上,我会继续做两份早餐。吃饭时,我会想起她拿起纸巾帮我擦嘴角,然后对我说,你看看你,都这么大人了。
我去上班出门时,还是会说:老婆,我去上班了,在家好好吃饭。
每天傍晚,我还是会到海边散步。以前在海边,她最喜欢脱掉鞋子拉着我手边踩浪花,边哼唱刘若英的歌曲。
自从她走后,我几乎夜夜失眠。
我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她走时微信里的语音留言。
她说:老公,家里没有盐了,记得带包盐回来。还有,记得从咖啡店帮我打包一杯西瓜汁哦。爱你。
昨晚,她在梦里对我说,老公,该向前走了。我希望你好好的。
醒来时,我嚎啕大哭。那时,我才真正意识到她已经离开了。
我想,该继续前行了,因为她肯定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生前,她告诉我很想去杭州看看西湖。
这次自驾游,就是替她完成这个夙愿。
我目送着他开车走远,泪眼模糊。
三 眼影姑娘
咖啡店里养了一只小黑猫。很多客人都喜欢它,尤其是眼影姑娘,每次来,她都会亲自给猫咪喂一页饼干。
眼影姑娘打扮很时髦,脸上总是画着精致的妆。她的眼睛很大很漂亮,因为涂了眼影,显得更加生动灵气。所以,我们就称她为眼影姑娘。
这里似乎是眼影姑娘的固定相亲地点。
坐她对面的,有时候是开路虎的大叔。有时候是开宝马X5的小伙子。
似乎眼影姑娘的每段恋情都不是那么顺利。每次她伤心难过哭泣的时候,总有一个男人在安慰她。
他有宽宽的肩膀,干净的笑容。我注意到,他每次都是步行来的。
眼影姑娘抱怨的时候,他会静静地去聆听。
眼影姑娘哭泣的时候,他会递上纸巾,
眼影姑娘露出笑意时,他会跑到吧台问阿灿要一杯加柠檬的温水。
眼影姑娘离开的时候,他会起身给她披上大衣。
备胎?蓝颜?
其实我内心是偏袒这男人的,并隐隐感觉眼影姑娘对他有些不公。真想跟她说:姑娘,遇见这么好的男人,就嫁了吧!
有次,眼影姑娘独自一人在咖啡店抱着猫咪沉思。
我听见她接到电话。电话那边似乎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眼影姑娘有些小小激动,她声贝提高,对着电话说:妈妈,能不能不要再按照你的标准来要求我?我知道爸爸没有赚到钱,你很贫苦。爸爸出轨,你很难过。可是妈妈,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我想要我自己的幸福,我想过我想过的日子,我已经长大了!
店里客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小黑猫也被眼影姑娘的高声贝惊吓了,嗖一下,从眼影姑娘的怀里跳到地板上,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听完她这番话,我想,我看待事物还是偏激了一些。
以后,每次眼影姑娘来,我都会多给她几页饼干,让她逗逗小猫咪。因为我发现,跟猫咪一起玩耍时,她的笑容很真切。
恩,她跟有着宽宽肩膀,笑起来很干净的男人在一起喝咖啡时,笑容也一样真切。
蔡康永说:一心追逐梦想的人,最后如果真的得到一场梦,却会很失落。
我想,如果梦想不能得到,梦里失落一场又能怎样。
最重要的是,在寻求梦想的时候,我们找到了自我。
秋天的雨后,咖啡店的小院里飘满了落叶,远处的崂山看起来格外的清晰。我想起宋词里所写:断虹霁雨,净秋空,山染修眉新绿。
阿灿站在吧台跟我说:现在八大关那边估计又有不少拍婚纱照的新人啦!
那天,眼影姑娘跟他一起来到咖啡店里,我注意到,他们的无名指上,带着一模一样的戒指。
四
情人节到了。
已经入春,天空中却飘起了雪花,似片片美好的祝福。
我买的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咖啡杯到货了。摆放在吧台上面,美得不太像话。
这里的装饰不陈旧也不张扬;
这里的音乐不激情也不哀婉;
这里的猫咪不调皮也不怯生。
这里的客人不喧哗也不匆忙;
咖啡香气在弥漫。
酒窝小姐一如既往坐在靠窗的位置敲打文字。午后的阳光懒懒得照过来。
岁月仿佛静止,时间安静地像一幅美丽的画。
我拿着精心包装的礼品盒子,走到那个阳光满满的角落,对酒窝小姐说-------
你好,可以请你喝一杯咖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