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裙子与菜种子
本文参加简书七大主题征文活动，主题:辜负
女人嫁过来的时候只带了两床被子，一条红裙子。礼成那天，天出奇地好——梅雨天难得的太阳。男人觉得这是个好兆头，想说点好话出来让女人高兴，可惜嘴笨，支支吾吾半天出来一句，“你看我们结婚，老天爷都高兴，也不哭了，给露了个大笑脸。”女人一直端着，听了也没表态，敷衍着嗯了一声。旁边看见的有知道点内情的，赶紧说了些旁的把话头盖过去。来看热闹想闹洞房的，看见新娘子的脸色，也没了心思，说媒的这才舒了口气。最后，总算平平稳稳的结成了婚。二十多年前同现在不一样，办酒席才是大伙儿心里正正经经结婚，领证又没得人知道，算不得数，所以要是酒席上弄得不好看，人家新人心里头总会有疙瘩，日子过起来也不舒坦。
女人是百货商店里漂亮的售货员，化妆品专柜的，每天往柜台里一站就是块活招牌。男人是车间里的工人，样貌平平，中等身材。女人是家里老大，底下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家里想着赶紧嫁出去，好收点礼金补贴给儿子。男人是家里独苗，父母早几年去了，奶奶跟着大伯过，唯一的心愿就是小孙子早点成家。说媒人的百般撮合加上父母的催逼，女人最终点头了，埋了心里的白月光。男人这边自然是没话说，一个车间工人，能娶到漂亮的高中学历的女售货员是男人的造化。
客人散去，男人半醉着进了房门，他努力睁大了眼看着坐在床边的女人，已经成为他妻子的女人。真是太漂亮了，柳叶似的眉，杏仁一样的眼，还有樱桃般的小嘴，他想不出旁的词。带着脑子里浮现的这些词，男人走到女人旁边坐下，借着酒意，又挪近了几分，开口道:“你嫁给我，我知道委屈你了，但我不会辜负你，以后我工资都给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女人一直木着脸，没等男人说完就拖过被子歇下。男人看见女人的动作，一下子住了嘴，酒也醒了，在昏暗的黄灯里坐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走出了房间。看着家里贴满了“喜”字，嘴里泛起苦味，安慰自己道，没事儿，以后日子还长呢。
婚后男人就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对女人好，女人对他，有时候也愿意多讲几句话了，虽然通常都是对他生活习惯的挑剔，他都笑着收了。男人知道女人吃菜挑剔，只爱吃那几样，于是找人买了菜种子，宝贝似的收着， 厂里有块长草的地没有人管，只要把草锄了就能用了，想到女人能吃上新鲜的喜欢的菜，男人心里就一阵高兴。
最近女人吃完晚饭搁了筷子就出门跳舞，白天对男人也和颜悦色了不少。今天女人穿了条红裙子，这裙子男人认得，是结婚那天女人带来的，女人很少穿它，看来今天女人心情很好了。但是男人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他会让女人生那么大气，也是他们婚姻那面镜子有裂缝的开始。端菜的时候，男人一个踉跄，小半汤水都撒到了女人裙子上。一时间除了汤水从裙子上滴到地板砖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男人没有勇气看妻子盛怒的脸，赶紧说道:“你把裙子换下来吧，我们现在就去买一条新的。”出他意料的是，女人什么话都没说，脸色也没有很难看，只回了屋子关上房门。没多久男人听到了女人压抑的哭泣，男人觉得那哭声，就好像哭着她的一辈子，又好像拿棒槌锤他的心……男人一刻也待不下去，拿了钱包就去了百货大楼，挑了两条他觉得最好看的红裙子，一刻不歇就往家里赶。 客厅还是他出门前的样子，房间里黑漆漆的，女人估计睡了。男人轻手轻脚收拾了地上汤水，又把裙子洗了挂在阳台。看着裙子被夜风吹起，这个瞬间，男人觉得自己是无力的。
第二天，男人起了个大早，想着厂里的空地就剩一点草了，今天加把劲儿，明天就能种上了。可是等到播种的那天，男人却傻了眼，纸里包着的种子一粒都没有了。恰好女人经过，看着男人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讥笑到:“我当初还以为你那纸里包了什么宝贝，原来几粒破种子。你偏偏在前天弄脏我的裙子，我就把你看中的东西扔了！”男人听着女人尖厉的声音，只觉得自己身子上被扎了一个又一个窟窿，汩汩地往外流血……晚上，男人一宿没睡着，那些种子不仅是他对女人的好也是他给自己的希望，男人本以为即使女人是块冰，自己烧热些，也能把女人烧化了，没成想女人连着炉子一块儿扔了一。
没多久，出乎众人意料的男人主动提出了离婚，亲友也都来劝过，男人是铁了心的，谁劝都没用。男人向女人坦白的那天，男人心里想着，哪怕女人只问一句为什么，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提离婚这茬，但是女人没有，女人甚至没多思考就同意了。从民政局出来当天，女人就收拾了行李离开，两床被子和那条红裙子留下了。女人走后男人进来收拾屋里，在抽屉底下看见了一本日记本，原来女人还有记日记的习惯。
7月25日 今天来了一个很英俊的男人。唉，早知道今天认真化妆了……
7月26日 今天他注意到我了！不知道……
日记里多是关于那个女人对那个英俊的男人的思慕，在裙子被弄脏的那天戛然而止。之后就直接跳到男人提出离婚那一天
9月13日家里那个木头人今天跟我提了离婚，也好，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男人带着这本日记回了老家，趁大伯奶奶没注意扔进了灶台，火头正旺，没多久日记本成了黑灰。男人觉得自己这两年卑微的爱意以及过后的耻辱一并都被烧没了。
哀如辜负，不过一个不领情一个错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