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阳光·蒲公英
四月的江南依旧雨水淅淅,路上行人寥寥。我撑着伞,听着音乐,独自一人散步在寂静的林荫小道上。似乎很久了,也习惯空闲的时候一个人静静地听听歌。
滴滴答答的雨声衬托出周围一片寂静,清爽的风吹拂在脸上,在这样的四月江南里,还是有丝丝凉意,我裹了裹衣服,将伞压低了一些。
悠扬的歌声伴着静谧的林荫小路,内心清净安宁了许多。我抬头望了望周围,发现这个季节很多花都开了,像桃花、梨花、樱花、垂丝海棠……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花。即使在雨季,这些花开的也是如此多娇。
我伸出手,微风吹过,一片桃花落在手心。望着手中粉红的花瓣,总觉得少了什么……
童年·阳光·蒲公英这么多漂亮的花儿,却少了我最喜欢的一种。
是什么呢?我停下脚步,在脑海中搜索着。雨水密密地打在伞上,然后滴答滴答落在地上,激起小小的水花。
哦,记起来了,它们叫黄黄苗。在我家乡方言里都是这样叫它们的,黄黄苗即蒲公英。
想起蒲公英,眼前就浮现出它成熟之后的那一把把小伞,随风而动,落地生根。我的思绪不禁被它们带回到了那片田园,那片如此青涩而又温暖的地方,那片多少年之后被我尘封的故乡……
春风阳光,泥路瓦房,灶台炊烟……
“妈妈,今天星期六不上学,下午我和姐姐去坝上挖黄黄苗可以吗?”九岁的弟弟向妈妈问道。
院子里阳光明媚,妈妈穿着灰色的大褂,黑色的裤子,黑色的布鞋;系着蓝灰色围裙,带着军绿色的袖套,陈旧的袖套和围裙上还残留着无法洗净的油渍。她坐在厨房门口,很快便洗好了青菜;然后起身,又向灶里加了几根柴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把额前的碎发理在耳后。
“弟弟作业做完了吗?还有妈妈给你布置的书法练习都做了吗?”妈妈把弟弟拉到身边,理了理弟弟的头发,微笑着问道。
“上午作业都做完了,姐姐说下午回来了再练字可以吗?”弟弟小手揉着衣角,嘟着嘴巴问道。
“好,记着不要去坝里玩儿,坝里水深,磨面坊家的大丫头下水之后就再也没有上来了。姐姐要照顾好弟弟知道吗?”妈妈回头望了望我说道。
“嗯,妈妈放心。”我回答道。
记忆里的水坝在午后阳光照耀下,呈现一片蓝灰色,远处波光粼粼,蜿蜒的河流伸向远方,远方的青砖白墙在日光中分外清晰。
我和弟弟坐在坝沿上,和煦的风暖暖地吹在脸上,竟然惹起了丝丝困意。身旁的蜜蜂嗡嗡地飞来飞去,忙着采花酿蜜;白色的蝴蝶时而停在花儿之上,时而翩翩起舞飞向远方。
如此安静祥和的下午,多少年以后我才知道这是一种幸福。那穿梭在童年里的点点滴滴编织成青涩而又单纯的故事,最后又散落在回忆里的每个角落……
春困秋乏,在坝沿上,我好像睡着了,迷迷糊糊被人轻轻推了推,原来是弟弟看我睡着了,想要叫醒我。
弟弟已经拿着锄头走到了水坝的另一边,我起身便追了过去。
童年·阳光·蒲公英水坝的另一边是高高的斜坡,下面是一片水田,这边绿草如茵,各种野花盛开;比水坝的临水面要茂盛很多。主要是因为临水面被砌了水泥,年代久了,部分水泥脱落,各种杂草就稀稀疏疏窜了出来。来到水坝另一边,我和弟弟就开始干起活来。弟弟用的小型锄头,我用的镰刀。我们在斜坡上找着蒲公英的身影,其实这个季节蒲公英已经盛开,远处都能看到一片片的黄花。但是我和弟弟要找大个儿的蒲公英,这样可以挖的更好一些。
我们开始挖蒲公英的时候,一般都是先将它的根部慢慢刨出来,这样蒲公英的叶子在晾晒的过程中才不会散掉。就这样我和弟弟一棵一棵的挖着,累了我们就躺在斜坡上嬉笑打闹。渐渐地斜坡上又来了几个挖蒲公英的人,有老奶奶,老爷爷,还有俩个和我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孩。他们手里拿着小锄头,胳膊上挽着破旧的竹篮。
“丫头,一个人带着弟弟来水坝玩?可别玩水啊,掉下去就起不来了。”老爷爷关心地说道。
“我和姐姐来这里挖黄黄苗,不是来这里玩的。”弟弟认真地说道。
“哦,两个小不点也挖黄黄苗啊?你们挖它干啥?”老奶奶声音有些沙哑。
“晒干了卖给诊所的冯大爷,换来的钱给妈妈。”弟弟说道。
“妈妈没有和你们一起来?”老爷爷问道。
“没有,妈妈和李奶奶一起去帮工了。”弟弟说道。
两位老人没有再问什么,望着我们,慈祥地笑了。然后带着两个小孩子在斜坡上开始挖着草药。
那个时候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挖草药的人越多越热闹,我和弟弟挖的更起劲儿了。现在才明白,在那个贫穷的年代,人们都努力地活着,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两位老人家已经是步履蹒跚,却还要带着孙子四处挖草药卖钱。
我们默默地挖着,没过多久我和弟弟的竹篮都装满了蒲公英,感觉有些累了。于是我们把篮子放在一旁,起身去寻找蒲公英的种子。对,就是那些毛球儿,遇风就会离开母体飞翔的小伞。现在这几天蒲公英的种子比较少,大部分的花还没有长成。我和弟弟奔跑在软软的草地上,抢着去拔那一个个的毛球儿,或许是我们跑的太快,也或许是清风急着要把它们带向远方,在我们拔起它的一瞬间,那一朵朵白色的小伞就乘风而起,从我们的脸颊轻轻划过,飘扬着飞走了。只剩几朵小伞留在了母体上,弟弟调皮地夺过我手中的蒲公英种子,急忙深吸一口气,鼓起嘴巴呼呼地将它们吹走了。我看了看弟弟通红的小脸,还有额头上的汗珠,便哈哈大笑起来:“不和你抢,看你急的跟猴儿似的。使那么大的劲儿,头晕不?”弟弟做了个鬼脸,哼的一声便跑了,一边跑一边大笑着说:“看我们谁先找到下一朵种子!”
“你耍赖皮!”我故作生气地追了上去。
就这样我追着弟弟不停地跑着,放在那里的两竹篮蒲公英慢慢地萎蔫下去,周围的蜜蜂蝴蝶依然不知疲倦地眷念着温暖的阳光和美丽的花朵。
我们跑着跑着,回过头来,那两位老人和小孩已经看不到了。一阵清风吹起,绵延又长的草地在风中摇曳……
童年·阳光·蒲公英“姐姐,你看!好多小白伞!”弟弟一声惊呼,抬起手指向了天空。
我抬头仰望,蒲公英在风的轻抚下,慢慢飘起,渐渐消失在蓝蓝的天空里。
“它们会飘到哪里去呢?”弟弟呆呆地望着天空问道。
“不知道呢,或许飘上了云彩,就在上面生根发芽了呢?”
“骗人,那云彩上怎么没有黄色的花儿?”
“我怎么知道啊?”
“好想去云彩上看看它们呢!”
“瞎想什么呢?”
“姐姐,云彩或许就是黄黄苗的小白伞变成的呢?”
“……”
“云彩就是小白伞!”弟弟跑着跳着开心地说道。
云彩是小白伞变的吗?或许是的呢。
弟弟调皮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就像一朵随风而起的小白伞,飘啊飘,消失在眼底……
我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冰凉的雨水将我的思绪打断。桃花早已落在了地上,手却如此冰凉,我哈着热气将手暖了暖,将衣服裹的更紧了。
不知不觉在雨中站了如此之久,不早了,我该继续前行。或许在前方我会遇到弟弟说的那朵云彩,那朵小白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