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父母的艰辛远比你想的更沉重
由于自己的原因，主要还是自己没有兑现向父亲所说的承诺，从四月推到五月，又从五月熬到六月，眼看马上又到七月，毫无转机，也看不到丁点的希望，自己那点仅存的意志和耐心正被一次次的失望慢慢吞噬着，接近荡然无存的边缘。自感毫无脸面，整个人都被心虚和愧对之感包裹着，整整14天的时间没和父母亲通电话。面临的种种窘境，又逼迫自己不得已，厚着脸皮拨出了父亲的电话号码，我不是不想给爸妈打电话，而是真的没有勇气。
接通电话的那一刻，进入耳朵的是母亲有些疲惫的声音，那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那是被农活的艰辛劳累折磨了一天后的声音，那是让自己心痛、流泪和深深自责的声音。电话刚接通，我还没来的及怎么说，母亲便询问自己的近况，牵挂之情远隔近百公里，从那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声音中慢慢流淌出来，这种声音，我会铭记一辈子。天下没有不挂念自己孩子的父母，更没有不心疼和关心自己双亲的孩子，无论你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小孩子，还是饱经沧桑、圆滑世故的大孩子，在自己的双亲面前，你永远都是他们眼里的那块宝，无论这块宝是光芒万丈，还是平淡无奇，他们那一如既往，永不褪色的爱从未因此而发生动摇和改变。与他们为孩子、为家庭的付出相比，自己所做的那点微不足道、不足挂齿的事情真的是黯然失色，顿感自惭形秽。
到现在，已有三个多月的时间没有回过家，关于父母身体近来的状况和各种农活进展的大致样子也只能从与母亲的聊天中有所了解。 跟母亲聊了近半个小时，从母亲夹带失望、无奈和忧愁的话语中可以很确切地知道，今年桃子的收成将会极其惨淡，甚至保本都很困难。对外人来说，他们不明所以，但对身处沂蒙山区核心地带的百姓来说，他们一整年的希望与盼头近乎百分之百的都寄托在这桃子、苹果等果品上面，如果收成不好，也就等于全年收入没了指望，后面的日子也将面临紧紧巴巴，甚至寸步难行的局面，普通百姓对待生活的底气和依靠就来源于这些凝聚了他们心血、泪水和汗水的农产品，这是活生生、冷冰冰，没有丝毫夸张和乞求可怜成分的现实。
地处鲁南山区的岱崮镇本就多山，交通极为不方便，土壤也较为贫瘠，尤其山上的土地大多以细碎的页岩颗粒为主，毫无土壤肥力可言，岱崮本就人多地少，较为平坦的盆地也不是很多，所以家家户户的土地也大都集中在山上，这种境况加剧了农业生产的困难程度。在天气炎热、蒸发迅速、干旱少雨的夏季基本等同于靠天吃饭，这一点，自己深有感触，那艰辛的记忆不可磨灭。自家就有几亩桃园位于道路和灌溉都极为不便的半山腰上，每次给果园浇水都是一次无比艰难的劳作，辛苦程度堪比跑一次半程马拉松。在山脚平坦开阔的地面上，你怎么浇都很容易做到，但要给半山腰的果园浇水，真真切切是一次无比劳心费神的过程，2014年之前，山上没有水源，爸妈需要先用柴油机将山脚下河里的水抽到半山腰的蓄水池里，再用潜水泵将水抽送到果园里，从山脚到半山腰将近800多米的垂直距离，功率一般的家用柴油机很难将山脚下的水一口气直接抽送半山腰的果园里，所以中途需要电机接力一次，才能将水送到果园里，这还是在河里有水的情况下，如若河里没有足够的水，那将更加大费周折，需要去更远的地方寻找水源。2014年爸妈狠狠心，花费上万元，在屋后面打了一口近百米的水井，总算解决了水源问题，艰辛情况才算稍有缓解。将水抽送到果园里，这只是完成了第一步，接下来的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将会更加折磨人，因为果园位于半山腰的斜坡上，呈梯田状分布，加之地块小且狭长，以及树冠低矮，爸妈只能弯着腰，弓着身子在树底下穿梭，有的地方你只能蹲下来，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动，因为空间实在过于狭小，局促、逼仄的树底空间加上炎炎夏日的气温让此时的你有一种又慌又闷的感觉，这感觉实在不好受。被抽上来的清澈、欢快的河水并不会如你所愿，很顺畅地在果园里流动，在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地面上，水流时快时慢，这就需要爸妈拿着铁锨一会儿平整一下这个地方，又一会儿堵下那个豁口，来来回回，繁琐而又无奈。山脚下的柴油机和中途的潜水泵也不是很让人省心，正在运转的过程中偶尔会出现突然停车的现象，为以防万一，父亲就会时不时的下山去照看一下两台机器，以保证它们的正常工作，加上开始时的沿途铺设水管和结束时的收卷水管，山上山下，来往反复，浇一次果园不知要折腾多少个来回，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那些在夏季高温下，干渴已久的果树们能酣畅淋漓地饱饮一顿，让蔫了好长时间的树叶重新支楞起来，让有些干瘪的果实尽快变得水灵、硕大起来。如果说灌溉能起到预期的效果，那这如此煞费苦心的劳作也算值了，然而怕的就是徒劳无功，前面说到过，山上的土壤大多是颗粒状的页岩，散碎、空隙大，没有多大地黏性，因此，抽上来的水根本就不能停留较长时间，很快且很容易渗透到下面，流失殆尽，一个让人好笑而又无可奈何的现象就是，上面地块刚浇完没多长时间，十米开外地块的墙角已有细细的水流渗透出来，这样就导致果树的根部根本没有办法享受河水的慢慢滋润和呵护，好多时候，我都在想，这些果树如果都能像阔嘴大汉一样该多好，当遇到水源时，趁机赶快大口地喝个痛快，将肚皮撑得鼓鼓的。但愿最近的这次大面积降雨能缓解一下老家严重的旱情，让那些果树一次喝个够，让爸妈好好歇息一下，更希望能给高温中备受煎熬的乡亲们带来一丝丝清凉。
灌溉只是丰收前大量工作的一个方面，后面还有多项工作等着不知疲倦的爸妈去完成。随着社会发展，物价水平的提高，农药、肥料、果袋、柴油、灌溉和人工的成本逐年上涨，最明显的莫过于套果袋的人工费用上涨的速度了，前一两年一人一天的费用大约100元出头，而现在已经涨至135元，对于普通的农村百姓来说，这是一笔数目不小的开销。要知道，随着人们对农产品质量的要求和标准，以及安全和健康意识的提高，果农们为了让自家的水果在颜色、果形和口感等方面有一个更好的卖相，以便卖出一个更好的价钱，给它们套上保护袋已是大势所趋，势在必行，毕竟这是其他地区果农的通行做法，种植规模稍微大一点的果农，要赶在最佳时机结束前，将全部桃子和苹果套上果袋，单靠自己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所以雇人帮忙在所难免，人数一多，一天的成本就将近1000元。爸妈为了尽量节省开支，往往仅雇人帮忙二到三天，剩余的还是尽量靠自己套，在套果袋最忙的那阵子，爸妈都会在清晨4点半左右就起床，趁着天气凉爽，在果园忙活到7点半左右再回家吃早饭，下午也是直到天快黑了才回家，辛苦程度可想而知。以前暑假在家时，自己就经常干这活，那种切肤之感实在是记忆犹新，在骄阳似火的天气里，穿梭在又闷又热的桃园里，两手不停地围绕着每棵果树来回转悠，首先从挂在胸前的布袋里拿出果袋，右手顺带一沾带水的海绵，以方便撑大纸质果袋的开口，再在枝条上选好合适的位置，将桃子完完整整地装在果袋里，最后收紧果袋开口，用内带的细铁丝拧紧，这个流程，爸妈每天要重复几千次，这还是其次，最让人抓狂的是你要忍受桃毛的那种让人又痒又痛，极为不适的刺挠感，这种夏日里被桃毛折磨的感觉着实让人有种把桃子全部摘下来，狠狠扔掉的冲动，用不到一上午，自己的十个手指头就被果袋染得黑乎乎的，那种不断重复套袋动作而产生的指头麻木感更会加深你对父母艰辛的理解，明白父母的极其不容易。
除去农业生产面临的各种不利的自然条件和各种农资成本的快速上涨，广大农民兄弟还要提心吊胆地提防各种未知的自然灾害。有时一想，在各种无情暴虐的天灾面前，老实巴交的农民们的确是不幸和悲惨的，他们赖以仰仗和寄予厚望的皇天后土也要给他们平添一些磨难，使本已极为不顺的生活雪上加霜，严重辜负了他们对苍天大地的那份信任和眷恋，也严重伤害了他们那份单一质朴的感情。憨厚朴实的农民兄弟所期望的无非就是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卖个好价钱，除此，他们真的没有太多奢求。就在给父亲打电话的前几天，同属临沂市的沂南县就遭遇了严重恶劣的降雨和大风冰雹天气，全县直接经济损失1780万元，许多丰收在即的瓜果遭遇毁灭性破坏，犹如一场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许多百姓一年的辛劳顿时化作乌有，希望的大厦顷刻间轰然倒塌，各种美好的憧憬也彻底破灭，想到那满目疮痍的场面和农民兄弟难掩悲伤，有些绝望的脸，怎么不会让人感到心痛和心疼呢？算是一种幸运，听父亲说，自家果园在此轮灾害中所受损失微乎其微，可以稍告安慰，可谁又能保证躲过下轮灾害，安然无恙呢？我至今清晰记得，2015年自家位于河边承包地的桃园经历了一场持续时间很长的狂风，许多桃树遭遇了剧烈地摇晃和摧残，风停之后，父亲焦急地去查看受损情况，看着满地被吹落的桃子，父亲那悲愤交加的表情至今仍历历在目。即使安全等到成熟，顺利出售的那一刻，我也会不禁想起父母为了赶点准时装车，有时不得不披着雨衣，冒着刷刷大雨，仍要去果园采摘桃子的情景；父母穿着湿淋淋的衣服，费事巴力地推着小铁车行走在崎岖不平、泥泞不堪的路上，艰难地运输桃子的情景；父母来不及吃饭，扯线点灯，连夜细心挑拣、分级装箱、称重冲洗的情景。只要最终能圆满卖上一个好价钱，符合心理预期，感觉没有白忙活一场，即使再苦再累，要求不高的爸妈也会喜笑颜开，心甘情愿。怕的就是果贱伤农，价格太低，甚至保本都很勉强，累死累活，忙碌一天，到头来换来一场空，那是一种让人心碎，欲哭无泪的感觉。从电话那头的母亲口中得知，今年早桃的价格不是很乐观，按照惯例，每当已经装箱的桃子不再按斤论价，而是直接按箱子论价时，那就是桃价彻底下跌的表现，这时一箱30至40斤的桃子基本上定价在20元左右，成为名副其实的鸡肋，一天的辛劳也随之付诸东流。
天下广大身为农民的父母真的是太过劳累，太过艰辛，生活着实不容易。当然每个时代、每个地区、每个族群，乃至每个人都有着不为外人所知的坎坷、挫折和打击，他们都有着各自的不容易，当命运、生活、理想和奋斗等感性和理应的因素全都交织在一起时，又呈现出人间百态和万千世相。而农村这一区域和农民这一群体又是其中苦难的典型，现在有这么一类人时不时诉说着对过去农村生活和田间劳作场景的向往，而实际上，这是他们对逝去岁月的留恋和对农村情怀的一种追忆，当他们真正看透农村生活的真实状态和具体内容后，我想没有几个人还会有如此的一厢情愿。自己就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我深知农民维系生活背后要付出的巨大艰辛，换做我，我是绝对不想再回到从前的那个家乡的，因为自己更喜欢现在的城市生活。当你在抱怨勾心斗角的人际关系，日复一日的单调乏味，无休止地加班和难以伺候的老板时，你可曾想过身为农民的父母的那种劳作环境和他们所承受的各种重体力活，在某种意义上，跟他们相比，你无疑是幸运的，最起码你晒不着，淋不着，吹不着，夏有空调，冬有暖气，而这也决定着你要肩负更重的责任——你要倍加努力，执着奋斗，让你的农民父母生活得更安顺，更幸福一些，这既是义务，更是良心。
对众多的农民父母来说，除了他们自己的孩子，我想，最让他们魂牵梦绕，钟情一辈子的非土地莫属了。他们在广袤的黄土地上呐喊、抗争了一辈子，与命运作着无言的斗争，无论成败，最后都将化作一把白灰回到他们曾经奋战了一生的地方。没有人会怀疑土地那宽广博厚、容纳万物、公正无私的品格，因为它是所有人最后的归宿。
农村父母的艰辛远比你想的更沉重
农村父母的艰辛远比你想的更沉重
农村父母的艰辛远比你想的更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