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哥，你在那里？（二）

张大哥不仅初来我们村时给我家拎水展示了他超强的力量，而且后来在队上参加各种劳动时也表现出他是个好劳动。那时，他由于从来没接触过农村的各种生产劳动活动，因此在刚开始干活时难免笨手笨脚，譬如罱泥，他刚开始还真做得不是很得心应手，但干了几天后，他就干得很麻利了，再干了几天，甚至于比跟他在同一艘泥船上罱泥的队长干得还要滑耍，弄得队长就换他去专门罱泥，而队长就把拿船（用竹篙撑船把握好船的前进方向和速度）变成队长的专业。队长很喜欢他，不仅因为他有时会抽出几根“飞马”“大前门”（那时的高级香烟）香烟给队长抽，而且还由于他干活从不偷奸耍滑，真是有多少力就出多少力。

那时下乡的年轻人视干活为畏途，夏天怕太阳晒，那时我们苏中里下河水乡夏天的太阳真是骄阳似火，哪怕穿上春秋衫，也能把你晒得汗流浃背，衣服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很快春秋衫上，尤其是靠背脊的地方，都会起了一层盐霜，不是夸张，真是把这些盐霜刮下来就能去炒白菜。冬天怕寒风呼啸，雪花纷飞，在北国当然是猫在炕上，在我们那疙瘩却不同，冬天有冬天的活儿，只要不下雪，男劳力要去罱泥，而真正能上阵的不多，老弱病残当然不能上，能干的都是像张大哥这样的寥若晨星的几个人，真是“蜀中无大将， 廖化作先锋。”于此可以窥一斑而知全豹。如若下雪，男劳力要去刨豆饼给生产队的牛吃，铡稻草给牛吃。女社员则要去拣稻种，就是把作为翌年莳秧的种稻里的莠子种儿捡掉，省得来年播种时良莠不齐，长出很多跟稻子很像又不是稻子的杂种。干这些活，不论是男劳力，还是女劳力，由于不要费多少力，所以就特别冷，坐在那里不太动，穿堂风从外面灌进来，简直是砭人肌骨，你说冷不冷？冬天冻死懒汉就是这个道理。像我们这疙瘩，没有炕猫，赖在床上是不能的，只有越冷越要活动，才能抵御寒风的袭击。所以，当冬天来临时，张大哥跟队长在茫茫的蚌蜒河上的一艘水泥船上罱泥时，尽管霜水滴滴的，他浑身也冒出袅袅的如轻烟的热气，因为他把罱泥当做像玩石锁练哑铃来做，干活舍得下力气，身子想不温暖都不行。队长有时也禁不住捉空儿给他竖大拇指：“小张，真有两把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