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下那些年真的冷
说一下那些年真的冷。
小时候,我是害怕过寒假的。我一直这么认为,除了我们村的孩子,我朋友们的童年体会不到我们那种冷。
东北的朋友是第一波别不服气。
大学一东北来的大汉,我们都叫他“大塔”,具体怎么来的早已忘记,或许是彪悍的身躯和硬朗的体格个性。我们从五湖四海来到毛主席的故乡,湘潭,渴求着在这片毓秀之地沾点伟人之仙气,然而第一个冬天就把我的那帮朋友冻成了怨气十足的厉鬼。这鬼地方不是人呆的,鬼晓得我当年搞么子报了这个鬼地方的大学。大家都知道,湖南的冬天,室内比室外还冷,湿冷湿冷,连续十来天的打霜、阴雨天气后才会稍微迎来一个冷阳天。毫不夸张的说,冬天就是湿冷的天。晚上睡觉躺被窝里,到下半夜,被子还是冷的。那时候条件艰苦,没有所谓的取暖器,暖水宝,只能自行烧开水装在玻璃瓶里,将玻璃瓶放在脚部的被窝处,这样才能勉强睡上二三个小时,水凉了,被窝还是冷的嘛。那时候唯一出现的一个电器是热水棒,可是学校禁止用,说是为了预防火灾。宿管大妈就是那种神出没的人,一个学期我们宿舍也要在各种游击战中失去十来根热水棒。大塔说,这死一样的天气,还不如回东北,在室外零下二十度的冬天,室内穿着短袖,喝着烧酒,那才叫爽。
还是回到我的童年冷吧。
我们村是湘南最南的一个小村庄。在我们那里的人都说,冷空气不过韶关,岭南山脉阻止了冷空气南下,于是就全在韶关以北湖南南部停下脚步,坐在我们家上方歇息了,你说气不气人。小学时,上学要去一公里外的隔壁村上,天还未亮,我们就得起床,自行前往学校。父母一直都是放养我们的,自己去煤炉拿点烧热的煤炭放在火箱里点燃木炭,再盖一层冷灰。然后就背着书包出门了。去学校要经过一座墓地,小小身子在寒风中前行,一路两边的草地上打着冰霜,菜地上的蔬菜也结冰了。衣单身薄,走到学校就已经满脸冻红,有时候经常会滑倒,膝盖也疼,火箱的木炭也撒了,整个早上就在寒冷中度过。记忆里,没有哪个冬天手是不生冻疮的,这样的日子估计持续到高中才好转。
放假不读书的时候,村里的孩子是不能闲着的。只要没下雨,每天至少要去山上砍两担柴,不砍柴就去田地里挖一篮猪草,那篮子都可以装下我们,装满猪草也得三四十斤吧。这活不得不干啊,不然整个冬天都没有火烧,年猪也别想等着吃了。在我们家一贯的观念是,永远不能养闲人。每天你不干点农活,就觉得你在荒废日子。我们看到的就是父母永远都有忙不完的活,不去玩农村流行的六合彩,也不去打字牌,家里也总是穷的叮当响,越忙越穷。那种等着过节或者赶集父母称回来两斤肉回来的日子,让我印象极其深刻。
寒假了,天一亮就养成了磨刀的习惯,蹲在家门口的石凳上,瑟瑟的磨着柴刀。我家在村子中央,旁边又是主干道,很多小伙伴上山都要从我家门口经过,于是我们打招呼的方式是,去哪座山?干的还是湿的?砍柴我不是能手,出门要穿破旧的鞋上山,整个冬天就只有一双完整不破的鞋,而且只能上学时穿。砍柴这种粗活费鞋,只能穿着破旧的鞋出门,可想而知,我们就这样在寒冷中出门了。我们村的人比别人更有耐力,吃苦是有原因的,出门就是山,干活就得先爬一座山。上山,见水库,再走一里地才能到其他砍柴的地方。砍柴最难的是,刚开始没找到合适的柴火砍伐之地,身体又寒冷,被旁边的荆棘刮碰一下比其他时候生疼百倍。
那些童年的日子,吃过很多苦,冬天的冷也是刻骨铭心的,每个冬天都是冻疮来临的日子。那时候的穷也是真的感同身受的,小时候期盼下雪,可是下雪了出门找不到一双合适的鞋,都是洞;袜子是一双套着一双,没有一双不是破的。
大学毕业,我毅然的选择了到深圳工作,或许是害怕冬天的冷吧。在湖南的日子里,从初高中就患上了鼻炎的毛病,天一冷就范,鼻涕常常伴我整个冬天。到了深圳,天气一转寒还是会有影响,只是少了很多。今年冬天,遇到了好几次连续一周低于十度的天气,鼻炎的毛病还是没法避免。
想起那些年的冷,也想起那些年的穷。从小被穷怕的人也限制了我的现象,看不到更好的东西,别人的一点恩惠就会感恩戴德,心怀感激。从小苦过的人,长大后会遇到产生两种心态,一就是再也不想吃苦,太苦的日子把他们折磨怕了,就想平平庸庸、安安全全的就好;二是那么苦的日子都过来了,还有什么苦不能吃的,越苦越不放在眼里,什么都能挺过来,什么加班、熬夜也只是肉体的折磨罢了,不足一提。我不知道自己属于哪种,只是遇到不喜欢的事情,还是喜欢无所谓的马虎走过,遇到自己坚持的事情,总会千方百计的去谋划,不成功便成仁的感觉。
年纪大了,还是怕冷的,虽然这个冬天都没穿过秋裤。
201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