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骑士

2020-04-08  本文已影响0人  头石大

一本硬壳书,封皮六分灰三分白一分黄,就这样攒足十分,像二把刀的泥瓦匠干的活,摸上去有凹凸的质感。书冠,书写着:Der  steppenwolf(荒原狼)。下面,不是英文,是作者的具名,手体的复印,简致如旷野闲村相衬的几笔淡渺的炊烟,大面积的留白让贤给了纯朴的自然,隐形着葱郁的山、透亮的水。他的母语,他的故乡——德意志。赫尔曼-黑塞,十九世纪德国最后一位浪漫文学骑士。

听来,顿笔,猛踩了一脚刹车。而造成的追尾事故,如暗夜的惊涛,来的飒然。就不由的凄怆与心裂:一条文学的血脉竟至他亡而成曲终人散、烛灭余灰的终章。伯牙为子期崩弦,嵇康偕《广陵散》俱去,秦皇为一统思潮做了烧书的勾当。呀呀呀,人世的多少大美陷沉泥沙、扭断寂灭,只剩怜香惜玉人对文空谈。而我写的,也只配是唱晚的渔舟,在江枫渔火里和着愁困就忱,乱放几个屁熏熏一脸羞臊的月娘了。今夜是八月十五日,也是农历七月半,佛家的盂兰盆节,我吊他的亡魂,这东方古国的鬼节也可入他的乡随俗吧。

德国是出哲学家的,说盛产更合宜。就像慕尼黑的啤酒节,酒沬泛溢;更如奔驰宝马,是质量上乘的代名词。康德、马克思、黑格尔、叔本华、尼采、海德格尔、莱布尼茨、柏格森、胡塞尔……那一个拿出来,都可独挡一面,响当当的大家风范,让痴心向学追寻灵魂者顶礼膜拜。

怪不得黑塞的书里有大段大段的人性独白,一刀刀切开,鲜的瘆人。他的根芽在此,即便被迫定居瑞士,骨里的钙质是环境锈蚀不掉的。黑塞是位反战主义者,不折不扣的斗士。屈膝的媚骨,弯腰的奴态,他是鄙弃的;与强权交谊共舞的昔日同仁,他是鞭笞的。他被视为异己分子,倍受攻讦,定性为叛徒,已无片瓦立锥可言,背身离去,飘泊异乡。他闭户演字,弄笔窗间,以他的才华诗意的栖居。字弹笔枪横射,火力强劲,毫无畏怯,如大嘴罗伯茨誓不妥协的片子,无非想归还世间的平和与浪漫。想起多年前的一位同胞诗人,霜花两鬓,黯然归来,双眼洞空已无复当年的神魂,不由唏嘘:一种洗荡长空的思潮无奈暮落。好挑事儿、剽掠他国的盗寇,又好唯我独尊的希氏,也有过文艺浪漫的标签:工画,又以机辩词健顾盼自雄。然而,他的浪漫是凌驾在生命尊严之上的浪漫,是蘸着人血的颜料来抺涂黑色的残阳。这是磁铁的两极,与黑塞的浪漫主义背道而驰。他站出来,剥掉强暴者凶残的外衣,让丑态以国王的新妆示人,他的细笔勾勒让敌人气喘吁吁、食不甘味寝不安眠。他的生命,他的思想,他大脑里倾泻出的文字是敌对阵营欲置死地而后快的。黑塞的筋骨虽羸弱不堪,但心却刚硬如锻造过的铁。正如这心如坚铁难移,就往往使病魔束手,签城下之盟,虽有磕绊,都能有惊无险助其笔耕不缀,才使《荒原狼》、《玻璃球游戏》、《悉达多》等著作盛传于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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