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人52

你说，石头人很有趣？我说着转身将碗碟端向消毒柜。

木头人也端着剩下的碗碟跟在我身后：我说过么，我记得我说的是这个世界很有趣，而且，这话还是建立在石头人离开后我会遇到比他更有趣的铁头人的基础上说的。

那，所谓的更有趣，就是比有趣还要有趣咯？若你不认为石头人有趣，铁头人怎么更有趣？

我说着打开消毒柜的门，将碗碟一个一个放进卡槽中。

木头人在我身后停下脚步，在等待时还顶着一个盘子在指尖上旋转：那就有趣呗，一个爱看书，又喜欢旅行的人，你说，他不有趣谁有趣？

我转过身，空手接过木头人递来的碗碟，盯着木头人的一脸不正经。

木头人的另一只手依然转着盘子，咧开嘴，随即一本正经地笑，接着又说：难道喜欢刷小视频和玩手机游戏的人有趣？

我将接过来的盘子一个接一个地往消毒柜里送：有趣的人难道不可以刷小视频或者玩手机游戏了么？

木头人将指尖上旋转的盘子轻轻向上一推，另一只手找好时机，快速而稳妥地将空中盘旋的盘子接住，递给我：当然可以啊，所以很多本来很有趣的人慢慢都变无趣了呀。

哇，你这说法，你对小视频和玩游戏的成见也太……咦，看来你的石头人并不喜欢刷小视频，不喜欢玩手游，我笑。

正说着，我关上了消毒柜的门，走出餐厅，在庭院边上看向石头人那一页被灯光照亮的窗。

木头人跟了出来，并没有被这一静谧的画面所吸引，反而继续着之前的话题：是啊，不被生活所累的人，往往都不会有这种小癖好，若一个人摆脱了生活所累，自然会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自己的热爱里面。

夜已深，明月高挂，涛声阵阵，夜风里有秋的凉。

我将庭院里的灯光调暗，夜空中的明月似乎更加光洁，月光的苍茫里仿佛有一种无尽的温柔，将夜空郁郁裹挟。

嗯，很多被生活所累的人反而会牺牲更多的时间去眷养许多小癖好，本来业余时间就所剩无几，好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因为生活已是他们的全部，他们对业余生活的态度，就像一个人安享自己的晚年一样，累了一天了，不得要在小视频或者小游戏里爽一下么？

说话间，我们来到庭院的栅栏门边，门外是篝火闪动中的酒肉之欢，还有声声闹闹中的醉意喧哗。

我笑：看来很多人把自己的晚年之乐分摊到自己年轻时代的每一天了，以后该如何去面对被透支的晚年？

老头子，你想太多了，他们青春的激情和斗志都能被磨灭，到了晚年，认个命还不容易？

哇，你说的好冷漠啊，就不能说些温暖人心的话么？

比如呢？

呃……比如，对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时刻表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之类的。

木头人眨眨眼，转了转眼珠，皱眉道：这碗汤，对于努力中的人来说，是有些温暖，而对那些不思进取，在人生的诸多关键时刻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人来说，是摆烂的借口吧。

这秋的夜，好凉啊，我不由感叹，忽而想到：你跟石头人在一起时，也说这些没有温度的话语么？

当然不会了，我只对你说，木头人冷冷地说道。

那就好，我舒了一口气。

木头人突然笑：嗯，我了解你，你喜欢听冷言冷语。

我皱皱眉，发现木头人的笑有些异样。

木头人的笑依然保持不变：在我的存储画面中，我的冷言冷语总是对应着你的欣喜。

我试着去读取木头人笑里的情绪，那是一种深陷回忆当中的神思状态，这让木头人的脸在夜光中闪动着一层灵气。

我笑：那你知道我欣喜的是什么么？

知道啊，你想温暖我的冷言冷语啊。

那，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说这些冷言冷语？

因为，我想要温暖啊，我冷一点，你给我一点温暖，我很冷很冷时，你给我的就是很暖很暖。

我笑。

你看，你脸上又有了欣喜。

我继续笑。

你说，如果我对石头人说冷言冷语的话，他会温暖我么？

会吧。

一直都会么？

会吧。

一直都会么？

一直都吧。

一直么？

一直吧。

我推开栅栏门，走向篝火边上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