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开在记忆深处

2020-02-13  本文已影响0人  英华逸尘

        微信群里,同学发了几张杏花的照片。他的相机真好,那杏花鲜活明媚,在图片中的感觉和记忆中的杏林子中一模一样,透过屏幕似乎都能嗅到那清香的味道。情感的闸门一下子打开了,瞬间汹涌而至,淹没了整个的记忆。

        老家村外,离寨子300米左右有两个杏园子隔路相望,一个稍大一些,整片林子没有一棵杂树,地上只有各种的野草、野花,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蔓延,这是东杏园。另一个是北杏园稍小些,土质比东杏园的好,于是树下是长了庄稼的。平时吃过早饭午饭,村里的孩子是扯了串儿的只奔东杏园而去,因为大人告诫:别到北边去踩坏了庄稼!

        东杏园是大片的盐碱地,种了庄稼长得也不好,所以一直荒,这可能是种这么大一片杏树的原因吧。现在想来那北新园的杏树怕不是苗儿买的多了才栽上的,因为按农村的习俗,自家园子里是不种杏树的,说是对主人的气运有妨碍,所以多余的树苗就随便种在了相邻的北边。但孩子们是不去想这些事儿的,荒地上七八十亩的园子是他们撒欢儿找乐子的好地方。

        每到春天,麦子浇过了头遍水,便有孩子三五成群的跑到东杏园去,看哪一棵树的花骨朵长大了,发现了便寻了宝似的折两三枝拿回去,遇到村里的人还显摆一下,就好像做了很了不得的事似的,一脸的骄傲,还热心的告诉人家,在路左边还是路右边,第几行第几棵树,甚至是谁家的都交代的清清楚楚。如今想来可不就是做了了不得的事了,他们不但发现了春天的足迹,还把春天带回家里了,当真是只有孩子才能做得到的呢。

        瓶子里的杏花与北杏园的杏花开的早晚差不多,应该是因为地里的杏树浇麦苗时得到了滋润,瓶里的杏花不但有水的滋养,还有屋子里的人气儿暖着它,于是就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开了。

          如今回首时,发现我对杏花的感情应该是超过了其他的花的。村里人几乎每家堂屋都会摆一瓶杏花,幽暗的老屋也因之一下子鲜亮起来,平添了许多的喜气。一进门,抬眼看见那瓶中的娇艳,心情一下子就好了。没有孩子的人家,大人也会抽个空子跑到园子里折几枝杏花,生怕自己家少了这杏花的颜色、香气,就被别人比下去似的。一个多星期,瓶子里的杏花便是连最后一个花骨朵也绽开了。接下来便是凋零,但花瓣落在木桌子上也特别漂亮,人们往往等他所有的花瓣都落尽了,才把生了叶子的枝条拿出去扔掉。而我却往往是看他花儿凋尽,绿叶生遍,把老枝的最后一点养分都耗尽了,才无奈的把他扔到门外的柴堆上去,等晾干了与其他的柴草一起填到灶中。

        喜欢着瓶中的杏花,但我们更爱的是在杏园子里撒欢疯跑。满园红杏簇簇绽放的季节,我们在云朵似的树下做游戏,捡拾起落花放在鼻子边,深吸一口气做陶醉状,有时还调皮的做出要吃的样子,悻悻地说着等不及杏子快长大好去吃的话,逗得大家笑个不停,“嘻嘻”“咯咯”的笑声在树与树之间,花与花之间飘荡,弥散,似乎每个角落都快乐起来了。男孩子在杏花开的时候是不爬树的,因为怕摇落了花朵,让杏子结的少了,但却喜欢在树下摔跤,折跟头,掰腕子,似乎是要表演给花儿看。花高兴了,结的果子就又多又大又好吃了吧。

        花谢了便有青杏儿了,豆儿似的在叶子间长出来。馋嘴的孩子们一瞬间全成了猴子,三两下窜上树,挑大点的摘了放到嘴里连核一起吃了解馋。其实,那杏子又酸又苦,并不好吃,但每个孩子都爱吃。大人们是不管的,那么薄的盐碱地接太多的杏儿也吃不完,于是从黄豆大吃到一分钱大再到嫩嫩的水仁儿变成硬硬的杏核,一直到从树上摘下来堆到床头。吃得酸倒牙了,就剥两瓣儿新蒜使劲儿嚼,那牙变奇迹般的好了,接着还吃。上课想睡觉了,偷偷从衣兜里拿一个杏儿放在嘴里一咬,那酸劲儿让你倍儿精神。于是在春天到夏天的这段时光里,我们村的孩子在学校里人气儿特别高,人缘特别好,连那称霸的打架大王,也搂着那曾被他揍的哭着跑的小瘦小子,满脸堆笑的说:“我以后保证不打你!谁找你的事儿,我打他!中不中?来,让我吃个杏。”那小个子斜着眼嘟囔:“去年你就是这样说的,结果不还是打我?”一边不情愿的从裤兜里往外掏,那大王便不好意思的接过来,忙忙的咬一口,一边咧着嘴一边说:“我……我那不是忘了吗?放心,今年说话算话!”那小个子却又豪气地塞给他一把:“没事儿!你打我,我也让你吃,谁让你们没有呢!”于是两个人便欢笑着,亲密地一起分享或酸涩或甜软的杏子。

        麦子收了,大人们浇完了地,终于不忙了。而杏也就成熟了,这时候的大人便有空到园子里收杏子了。谁家的杏子长得漂亮,味道好,个头大,树上肯定数量少。主人便不免唠叨两句,埋怨这些孩子吃死食儿,都把一棵树快摘完了。但也仅仅是埋怨一两句,便又一脸骄傲地招呼旁边的人:“来来来,都尝尝,这棵树是白沙杏,味儿好,不酸,还是真核儿(甜杏仁儿)!”于是大家便你来我往的品尝一番,比较一番,夸赞一番,再相帮着扶着梯子,拿着搭钩,举着篮子,一棵树一棵树的把黄澄澄的杏子摘下来。顶尖处是不摘的,那群孩子还等着杏子熟透掉下来捡着吃呢。都摘完了,小孩不来杏园子里,可不又要在家里面闹腾了吗?况且,还有那些个捉虫子的麻雀,不是也得给点报酬吗?

        村里的大人们大多不太喜欢吃太熟的杏子,刚刚泛黄的带着点青气儿的杏儿是多数人喜欢的,他们说是“有性儿”,吃起来有一番别致的风味儿。这习惯养成后,以至于现在在城里买杏吃,我在那杏子堆里专挑青的买,把卖杏的喜得合不拢嘴,而我也觉得自己是过了一回瘾,但在内心里却是觉得,这摊儿上的杏儿,是绝对没有家乡园子里的好吃,地道。而熟透的杏儿是老人和幼童的专用,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有邻居来串门也绝对是这样的待遇。

        把杏儿收回家,大家便又忙忙地骑着自行车十里八里的给亲戚朋友送,剩下的放在高粱筐里、竹筐里、藤篮里,晾在草席上,慢慢地吃,很少拿去卖。

        如今看着这手里的杏花,心里却泛起久违的念想:早开的杏花应该谢了,青青的杏子该有黄豆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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