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之夜

出租车开到她住的酒店楼下，已经快十一点了。

“进去坐一会儿吧。〞他指了指灯火通明的酒店大堂。

“里边能抽烟吗？〞她想到他应该是想抽烟的。

“可以。”他说。

进大堂左侧，是一个书吧。摆放着一些畅销书和名家之作。

落座的时候，她将茶几上的烟灰缸拉到他面前。他说：“我来吧。”

他是怎么点起烟的？这几天他每次抽烟的时候，是怎么点烟的？她怎么就没有观察到呢？“我不对着你抽不就行了吗！”这是他第一天对她说的。可能他每次点烟的时候，都走在她的前面。现在他就在旁边，她仍然没有看到他点烟。她一直不喜欢旁边的人抽烟，她讨厌烟味儿。可这几天，她从来没有闻到过烟味儿。此刻也没有。

“这几天我从来没到这里来看过书。”她说。

“这里的书没多少，上层那些都是假书。〞他说。

“我昨天翻了一下，还行，有村上春树的，还有罗曼·罗兰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不是罗曼·罗兰的。”

“是吗？我去看看。〞她起身走向书架。走到她原来看到这本书的位置。先蹲下，看了下层，没有。站起来在倒数第二层找了找，找到了。

“是米兰·昆德拉写的……”她笑着说。她在他面前说错作者或者读错音，从来不觉得难为情。他正坐在长沙发上抽着烟，脸上一派沉静。他没有看她，脸上也没有一丝嘲笑或戏谑意味。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举在脸侧。也许是左手夹着烟。记忆总会出错。

他右手撑在沙发上，右臂呈一个好看的角度。身子微微向右倾着。另一只手举着烟，却并没有在抽。姿态舒适美好。他今天穿着黑色短袖T恤，胸前印着一个图案，是她喜欢的。

她走过去，坐在他的右侧。她刚才就坐在那里。接下来说的话，都是她喜欢听的话。他缓缓地说着，她静静地听着。她说：“嗯，很有价值。”

他还笑着开起了玩笑，带着一点天真之气。他说：“如果你将来成了很厉害的人……”她也嬉笑着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什么时候抽完的烟，她也仍然没观察到。他站起来，扭头看着还坐在沙发上的她，说：“我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她对他笑着。

她也站起来。他们都离开了沙发。他有没有说“我该走了”？他们相对而立，脸上都挂着微笑。他右手拿着手机；放在胸前的左手抬起在空中停滞了一秒又收回；她的右手一直捏着从领口垂下的长长的带子，摩娑着；左手握着挎包的带子。

“就这样吧。”他笑着看着她说了一句，转身走向酒店门口。她也跟了出去。“我陪你等车吧。〞“嗯。〞他点点头。

他们又聊了几句他工作上的事情。

“谁能招到你，他就是最幸运的人！〞

“这样说太夸张了。”他望着远方说。

“我不觉得夸张。”

他低下头看手机。“车到了。〞

他走下台阶，回头说了一句：“多保重！”她说：“你也是啊！〞他侧过头，举起拿着手机的右手，扬了扬，“好的！”

背影挺拔。

她看着他走到马路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的情形看不到。她看着那辆车缓缓开走，驶出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