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锦瑟》，如何能解？

《锦瑟》晚唐诗人李商隐的代表作，也是李商隐最难索解的作品之一。

在这首诗里，诗人追忆自己的青春年华，感伤自己不幸的遭遇，感情既真挚浓烈又幽约深曲、含蓄深沉。

在诗评界，对这首诗的解读莫衷一是：或以为是爱国之作，或以为是悼念追怀亡妻，或以为是自伤身世，或以为是思念妻儿。

《锦瑟》无端，如何能解？

锦瑟·李商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锦瑟，意为装饰华美的瑟。

瑟，是古代一种拨弦乐器，有二十五根弦。更早的时候，据《史记·封禅书》记载，古瑟有五十根弦。

“锦瑟无端五十弦”——这装饰华美的瑟为何无端有五十根弦？

不是无端，古瑟确实有五十根弦。

有五十根弦的瑟引发了李商隐的感慨。

他感慨什么？

感慨琴弦越多，代表的感伤就越多。

在乐器中，琴有三弦、五弦、七弦；筝有13弦；而“瑟”却有五十弦。

这么多的弦，就像李商隐心中繁复难言的感伤。

“一弦一柱思华年”——一弦一柱都叫我追忆青春年华。

古瑟的每一根弦、每一个音节，都在表达对那、逝去美好年华的思念。

“庄生晓梦迷蝴蝶”——庄周翩翩起舞睡梦中化为蝴蝶。

庄生，就是庄周，人称“庄子”。

《庄子·齐物论》：“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引用庄周梦蝶的故事，其实是想表达人生如梦、往事如烟的感慨。

“望帝春心托杜鹃”——望帝把自己的心事托身于杜鹃。

杜鹃，就是杜鹃鸟，又名子规。

商朝时的蜀王杜宇，号称“望帝”。据说他做国王时，关心百姓，教导老百姓怎么种植庄稼，叮嘱人们要遵循农时，搞好生产。他热爱百姓，百姓也对他十分爱戴。

因为臣子治水有功，他就禅位给臣子，自己退隐山中，死后灵魂化作杜鹃鸟，

仍然惦念着百姓。每到清明、谷雨、立夏、小满，杜鹃就飞到田间一声声的鸣叫。

这啼叫声日夜不停，泪尽继而流血也不停息。

“沧海月明珠有泪”——沧海明月鲛人流下了滴滴眼泪。

珠生于蚌，蚌在于海，每当月明宵静，蚌则向月张开，以养其珠，珠得月华，始极光莹。这是美好的民间传统之说。泪以珠喻，自古为然，鲛人泣泪，颗颗成珠，亦是海中的奇情异景。

皎月落于沧海之间，明珠浴于泪波之界，有时空阔达的沧桑之感。

“蓝田日暖玉生烟”——蓝田日暖玉石才能够化作青烟。

蓝田，山名，在今陕西蓝田东南，是有名的产玉之地。

此山为日光煦照，蕴藏其中的玉气冉冉上腾。

良玉生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理想景色，既不能把握，也无法亲近。

“此情可待成追忆”——此时此景为什么要现在才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只因为当时心中只是一片茫然。

在这首诗里，有非常著名的四个意象：庄生梦蝶、望帝春心、沧海鲛泪和蓝田日暖。

庄生梦蝶，想表达人生的恍惚和迷惘；

望帝春心，包含苦苦追寻的执著；

沧海鲛泪，具有一种阔大的寂寥；

蓝田日暖，传达了温暖而朦胧的欢乐。

这些意象神奇而空灵，让人感叹华年的美好、感触生命，却似乎只可意会不可言说。

李商隐的诗几乎都隐晦曲折，总有不能完全解说清楚的余韵。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是艺术作品很高的境界。

也许，每个人凭着自己的理解得出的感悟也许才最重要，未必一定要猜测诗人写此诗真正的意图。

为何李商隐的诗总是曲折、隐晦难懂？

与他的个人经历有关。

他天资聪颖，文思锐敏，二十出头考中进士，举鸿科大考遭人嫉妒未中刷下，从此怀才不遇。

他一生在“牛李党争”中左右为难，受两方猜疑，屡遭排斥，有志难伸。中年丧妻，又因写诗抒怀，遭人贬斥。

连番遭受生活与官场上的重压，他无力面对，只能将情感郁结于心。除了惘然若失，他还能怎样呢？

他连作诗都不能直抒胸臆，那是一种怎样的艰难和伤感？

无法想象。

晚唐一生不走运的李商隐与当年的杜甫相似。

霉运与混乱的时代造就了他们无可避免的悲剧。

面对自己的处境，李商隐早就有觉察，只是无力改变而已。

他的力量何其弱小？既不足以在朋党之争中脱颖而出，更不用提济世报国的梦想，也无法给妻儿一个温暖无忧的家。

写作《锦瑟》时，李商隐已年老。

回首一生，追思以往，他有太多感叹：

青春易逝、功业无成、光阴虚度和碌碌无为等等，无一不让他徒添烦恼。

只能叹息：“只是当时已惘然”。

所有的难言之痛，郁结多年后，也只能在时光中成为追忆。

除了叹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还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