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桩谋杀案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身体一阵战栗，耳边传来了悠扬的小提琴声，他觉得越来越恐惧，心跳加速，全身发冷汗，觉得自己的小腿隐隐作痛，这让他想起过去的一场意外：在他还和父亲住在一起时，有一次他被邻居家的小孩玩耍时，他被那个小孩从楼梯上推了下去，他的腿骨折了一个月。现在那处旧伤又在牵扯他的神经了。他现在处于一个随时会跳起来就逃跑的状态，他太害怕了，以至于他的手在不自觉的蜷缩。突然，他想起，他不在椅子上坐着，他现在躺在地上。他瞪大眼睛，看到蛋壳色的天花板上有一只蜘蛛。真奇怪，他以前从没看过天花板。这只蜘蛛以前一直在上面吗？他问自己。但是他现在没办法扭头，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地上了，这种感觉本应该让他感到恐惧，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感到的恐惧越来越少，不知什么时候，他甚至感觉不到身体上的不适了，不过这曲子真不赖，这叫什么名字，他想问，但是他却发现自己说不了话了，就像强力的胶水把他的嘴封上了一样，他张不开嘴。但是他越张不开嘴就越想张开，有一瞬间他以后这又是一个午后的噩梦迷住了他，但是他发现他是真的不能说话了，接着巨大的惊恐袭向了他，他甚至不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了。

这样的震惊让他僵住了，接着一大串回忆涌来，他发现，他似乎快死了……

这就是死亡的感受吗？他想笑一下，但是失败了。接着他在他自己的脑子里哈哈大笑，原来这就是死的样子啊。哈哈哈哈。

似乎他已经不感到害怕了，刚刚的恐惧早已远离他了，但是新的恐惧很快就会产生。

我已经死了吗？还是我没有完全死透？我现在是在家里吧？我是怎么死的……是谁杀死了我？熟悉的恐惧像一位老客人一样又敲响了他的房门。但是他发觉这次有一点不同。他既恐惧又害怕，脑海里有什么声音告诉他：醒过来，醒过来，快点醒过来。突然他有一种强烈的想要站起来的愿望，他发现天花板上的蜘蛛已经爬离了他的视线，他暗示自己小腿很痛，痛得他无法忍受，过了一会，他惊觉自己的小腿的疼痛回来了，然后就是他腹部被撕裂的感觉，强烈的疼痛让他眨了下眼，过了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慢慢地用手撑地，地上滑滑的，他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血，而他也想起了那个突然闯进他家的人，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反抗，肚子就被捅穿了，他很大声而摔倒在地上。当时他才接了小女儿放学，她母亲今天加班。

他想起了，小女儿在楼上。

他希望他还来得及。

扶着楼梯扶手，他慢慢地站起来了，很显然他徒手空拳又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他停了一会，希望自己能够集起足够的力量，但是他只能感到自己生命的流逝，除了呆在原地，他还可以去哪里？在他心里，他已经千千万万遍地用他可能的任何方法来保护他自己和他的小女儿，但是冰冷的现实让他恨不得自己已经死去，他在恨和爱之间徘徊挣扎，但是到如今他又剩什么东西可爱的呢？

如此一来覆在他眼前的迷雾散开了，他不用再去猜疑女儿的死活，一旦在犹犹豫豫的哀怨和期望中彻底失望之后，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掏出手机打给医院和警局，做完这两件事以后他更冷静了，因为有时候结局已经被安排地如此明显没有任何改变的余地，所以他慢慢靠着楼梯扶手重新坐了下来，就像一点一点重新关上了他身体的每个部位一样。

等到警察到来的时候，他们看到那个僵坐在楼梯口的男人，腹部有大量血迹，血迹一路从楼梯上到他身旁为止。

将现场封闭后经过一番调查，警察发现死者为自杀，而二楼杀死的五岁小女孩的凶器就是被发现在死者身后不远处。

警察没有联系到死者的妻子，听邻居说近段时间以来死者的妻子一直没有回家，于是警方初步怀疑被妻子抛弃的丈夫因为愤怒而失控杀死了自己的女儿，后来又因为愧疚而选择自杀。

在没有找到更多证据之后，警察选择结案。但是事情的真相真是如此吗？

在多年之后，我偶然想起这桩案子里离家出走的妻子在合照里微笑的模样，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因为前不久被逮捕的女杀人犯有和那个妻子一样的微笑。

突然将她们联系到一起之后，我有好几个夜里都睡不着觉，于是我将好几年前的档案翻了出来，一个人独自坐在客厅翻看，但目光总飘到楼梯上，好像他还坐在那里等我去找他。

我重新将这个案子翻出来上报，在等待期间我查到了他的墓地所在。于是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早晨我开车带着我的儿子一起去拜访他的墓地。一路上儿子很不满我突然打乱他的周末计划，故意和我使脾气，但是我只是笑笑，因为我希望他能记住这一天，哪怕只记得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