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逸事-琅琊阁与游医之祸
名誉天下的琅琊阁,最近出大事了。
众人皆知琅琊阁乃天下第一大帮,收录天下所有谜底,通晓世间万事,大到求仙问道,小到寻人问路,无不有问必答,且不收费用。于是穷人富人,高人矮人、郢人浪人,均以琅琊阁为生活宝典,连几时吃饭、几时出恭,都恨不能问了才好。
但最近琅琊阁的少阁主遇到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此事已在江湖纷传了多日,令琅琊阁在江湖的声誉大为受损。为此,少阁主日夜难寐、四处奔走,仍难挽回琅琊阁声誉受损的局面。
此事原本跟一个少年的死有关。这位少年姓魏,年方弱冠,家住离京两千多里外的咸阳城。出身既非名门望族,也非书香门地,实乃咸阳城里一平民百姓也。虽然家中清贫,但父母勤勉节俭,对他这个独子也更是爱惜如命。
却说他又是如何令享誉天下、富可敌国的琅琊阁少阁主忧心的呢?
原来是因这位少年不久前患了重病,四处找人医治。且他患的这病名曰“肿瘤”,目前并无根治的良方,全天下名医尚在苦寻解救之法。可怜少年的父母日夜垂泪,又实在救子心切,便查阅了“琅琊榜”上关于该病的治疗方法,未想还真有记载。说是京城有一医倌,从那西域得来的秘术,能根治此病。要说这家医馆可也是有些名号的,朝延御赐的牌匾,大夫也都是御医出身。于是,这一家人变卖了家中财务,又向亲友告借了些许,满怀希望地赶到京城了。
待按照地址找到这家医馆后,大夫果然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先后给病人做了四次化疗,三次手术,开了上百服中药。想那少年除了要忍受病痛折磨,还要受那诊疗之苦,头发悉数脱落,精神也愈加萎靡,可谓吃尽了人间苦头。然而四个月后,少年还是未能救得回来,撒手人寰了。可怜了一双老父母,散尽家财,辗转千里,最终落下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
想这少年也是悲愤难抑,自己年少夭折未能给父母尽孝,还连累家中欠下这许多债务,于是临终前留下一纸遗书,其中把自己的求医之事尽数记载了下来。便是这封遗书,才引得后面的轩然大波。
这遗书一经披露,有那文人侠客便指出其中要害。原来那医馆虽是朝廷钦定,那馆内人士却参差不齐,其中有那专门行骗的游医混迹进来。此类人光有吹嘘行骗的好口舌,却并无治病救人的真本事。不单跟朝廷疏通了关系、拿到了正规的文书;还跟医馆捐了钱务,负责某一类科室,因此得以在医馆里坐诊;同时还定期向那琅琊阁买有关各种疑难杂症的榜位,故而才有像魏家这等“肥肉”源源不断地到来。但凡有客上门,总要骗得对方倾家荡产方肯罢休,人命什么的,总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此事一经传开,舆论哗然:婉惜夭折魏姓少年的有之,埋怨朝廷失责的有之、责骂游医无德的有之,而挨骂最多,民众最恨的,便数这琅琊阁了。
要说也是奇怪,众人皆不敢去找那罪魁祸首——“游医”的麻烦,全把怨气洒在琅琊阁身上又有何用?只因这琅琊阁实在太深入民众生活,早起晚睡、聚会远游,哪一项都离不开它。现得知那榜上的消息竟是它挣钱的手段,可不恨么?游医残害人命尚且放一边,这琅琊阁须得要骂一骂。
于是唾骂声、抵制声不绝于耳。有说琅琊阁不仁,治病救人的消息岂能拿来售卖挣钱的?有说琅琊阁不能信,榜上的信息尽是别人花钱买的;有说琅琊阁不识好歹,竟和那“游医”狼狈为奸的。一时间琅琊阁便从名誉天下变成了臭名天下,少阁主岂不有忧心的道理。道歉文书一口气发了三回,不只是鞠躬请罪,还暂停了与事发医馆相关的卖榜业务,并解释自己对医馆与游医的交易实属不明。然民愤难平,众人依旧是骂的兴起。
这琅琊阁确实难辞其咎,被民众痛骂些也算是罪有应得,再说那把魏家害得不浅的"游医"却是如何下场。有人说那肯定得把这游医抓起来蹲大狱,受些苦刑才行,更有甚者说要凌迟处死方可解恨呢!这几位可真是有些天真,前面说了,这“游医”是把上下都打点过的,且这"游医"并不指一个人,背后整股势力不容小觑,要算人数,至少有几十万众呢!一般的弹丸小国,都未曾有他们的势力及财力。
这帮“游医”均来自闽越山区,数十年前原也不过是些行走江湖的游医术士,辗转在各个乡道县道,靠卖些跌打药丸,治些妇人的难言之隐起家。他们无需懂医理,也无需懂药方,不管什么疑难杂症,均说有得治,但凡你信了,总要被骗个精光。常用些炉甘石,维生素,曲安缩松等敷衍给人治病。用错药医死人是常事,只是当怒不可遏的家属事后去找他们时,早已带着诈骗来的钱务飘然而去。
这类江湖游医发家之后回乡,族人皆崇拜有加,派了自己子弟跟着做学徒,逐渐成了势力。东到即墨,西到喀什,南到南海,北到蒙古,无不有他们的身影。于是族内原来种地的、卖菜的、挑粪的都洗涮了脚上的泥,换了身行头,出去做“悬壶济世”的大夫去了。如此地域愈走愈广、人数愈来愈众,钱财愈骗愈多,当然背后也不知汇聚了多少像魏家这样凄惨的故事,害死了多少冤魂呢!
后来他们便不满于这样打尖流窜了,因为也积攒了足够多的财富。便开始上下疏通行贿,挂靠在朝廷的医馆里,承包某一病类的症治;继而发展到今日,更是蛇吞大象,把原先经营不善的国立医馆悉数买来,换上自己族内人群来经营。从此,天下的医馆有半数都姓了闽越,更有甚者,某些州县已经找不出一家国立医馆可以看病了。
有人特意去这帮游医的老巢探访过,那里豪宅林立、雕廊画栋,族中的家庙修得比国庙还要辉煌大气。只是偌大一个镇上,留守的只有白发垂髫,所有壮丁以及妇人们全都外出经营医馆去了。
这帮“游医”都是混迹江湖出身,岂不会想身后之事。于是家业做大的同时,亦跟朝廷的各个司衙关系甚好,几位主事的常在京城走动,京城各府弟的情况比州县的父母官还要熟,朝廷自然与他同气连枝。要说一个平民百姓的死能动得了他们,当真是个笑话了。
难不成,这天下当真无人能治他们罪么?有是有的,也就只有七人而矣,哪七人?自然是皇上和六个一品顾命大臣罢。不过,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使是皇上,恐怕也得忌惮涉事的诸多官员。
因此,百姓们也只能找琅琊阁,问问他的罪责罢了。
只是,这往后日子,百姓可以抵制不看琅琊榜,但能抵住不生病么?又不是个个都有大罗神仙的体质,一生不受半点病痛之苦的。
何况,当今时下,总有些年轻女子要小产的,有男子不举的、还有那不孕不育的,要行割礼的·····这类科目可是被闽越游医悉数全包了的,恐怕还是难逃被游医摆弄了。
游医之祸,国之大殇矣,必成久患矣!
可悲!可叹!可恨!
丙申年五月 于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