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岛老师,放学别走
文/ 双杠
东野圭吾的小说《放学后》里,女学生惠美认为自己无意中引起了老师的性幻想,因为感到常常遭受这位老师的“视线强奸”,所以痛苦到想要自杀。在绝望的边缘,她在朋友的劝解下生出杀掉老师的念头。
她们确实这么做了。
绝望的女生和无耻的老师,残酷的过去和无力的抗争,我不用说,你也知道我想到什么。但小说和现实是两码事。
这些天,想要发声,但是太难了。
会不会有人说,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为之发声。我尽量不去想它,来写我想说的话。
“只要闭上眼,回忆这十六年来的快乐之事,然后想起那次集训时发生的事,很不可思议的,心中就会涌生一股冷静的杀意。” ——东野圭吾 《放学后》
故事里的惠美,一个懵懂的在成人的世界里苏醒的少女。她所遭受的没有实体的伤害,“视线强奸”更没有所谓证据,她为什么感受得如此痛彻?这不是臆想,不是碰瓷,不是玻璃心,这是自尊心所承受的压力。
“她为何无法忍受,你明白吗?她受不了那两位老师的视线。一想到在他们的脑海中,自己的肉体是何等的受蹂躏,她就像要疯了一样。”
自尊心是一把刀子,藏在心脏的隔膜里。从前它用来守护尊严,现在它受到压力,要么深深插入自己的血肉,要么忍痛抽出来,让人看到。
从坚决自杀到冷静的杀意,是一个受辱的灵魂在报复中寻求解脱。促使这个灵魂这样做的,是世人不同的眼光。惠美在不幸之中是何其幸运,有朋友能够对她的痛楚感同身受,并且出手相助。我们先去略过设局杀掉施暴者的正义性,仅是这样同辈之间没有歧视的理解,已经让受害人看到了光。
是的,我从感性上认为这些玷污人清白和自尊的人都该死,理性上却告诉自己“该死”有时只能是一种态度。受害的女孩子,她们最大的阴影并非是对受害这件事情本身的后怕,更多的是来源于世人对于她们的眼光——她们因往事遭受非议,因受害遭受臆测,因走不出阴影遭受不近人情的轻贬。
抛去小说的光环和故事性,我此时基于现实的发声无比困难,仿佛陷于负面情绪而无处宣泄,这样渺茫而痛惜,如鲠在喉。
一定有人会想,你为什么为她们发声,你是不是也遭受过这样的事情或是这样的眼光。我无可辩解,我不是为谁发声,如果一定要为谁,为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可能的受害者和现有的受害者们。曾几何时我对这样的发声感到犹豫,未尝不是因为惧怕他人这样的猜想。即使这样的猜想已经使我浑身难受,倘若真的戳到痛处,该是怎样的绝望痛苦。
这件事并非要有实体的接触或必定亲身经历,才拥有为之发声的权利。我们选择直视或去解析,并非是困于他人的低气压不可自拔,而是实实在在的感到,振臂一呼远远不够,甚至竭力地求助、战斗也还不够,远远不够。
没错,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易怒且无能的年轻人发声有什么用,发声也无足轻重。前岛老师猜测出女学生杀掉老师的内幕后,不也只是猛猛灌下烈酒,缄口不言,然后被设局仓促一死了结了真相的发酵。
你会想前岛老师什么都没做,他错了吗?而现实中我们要权衡多少利弊,打开多少心结,才能义无反顾地走入别人的痛苦,为了“守护更美好的东西”而去战斗?能做到的人太少了,我们这些天所知的这样做的人们,那些真正遭受了迫害并试图抗争的人们,她们现今遭遇了什么?
这令人痛惜的现状,越是痛彻心扉,越不该去怕。是的,振臂一呼远远不够,竭力抗争也还不够,但她们并不是无谓的牺牲,不够不是无用。当受害人抽出自尊的刀子,我看到起码身边的许多人,选择和她们站在一起,一起发声,一起战斗。
如果只有受害才懂得抗争,只有关乎自己才寻求发声,只有遮盖不住才去解决,那我们该是多么麻木不仁。阴影那样顽固,抗争那么艰难,可是还好,还有人让我们对人性充满信心。而我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那些对不公装聋作哑的人的心意。他们的选择性无视,成为了施暴者的庇佑。
他们是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