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悲伤》第四章:印蓝的再次出现
早上,冷羿凡正在睡梦中的时候,被一阵阵的鞭炮声吵醒,即便他把被子蒙在头上,那鞭炮声穿透力十足地灌到了他的耳朵里。他极不耐烦地掀开被子,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才早上十点半,嘴里骂着可恶,可睡意已经一点点被鞭炮声侵蚀。
起床后在床头柜上摸了半天,平时经常散乱地扔着的烟盒,一个也没有了。这才记起昨天晚上最后一根烟已经入了口,烟盒还在垃圾桶里睡大觉呢!只好随便换了一身衣服,跑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烟。
下楼的时候,正好赶上迎亲的车队把通往小区门口的路塞个水泄不通。冷羿凡一直对车不怎么感兴趣,可是今天却破例数了一下,总共三十辆车,奥迪、奔驰占了绝大多数,每个车门上都用粉色或红色的蝴蝶结系在门把上,车前面的车牌上竟然统一被“百年好合”的横幅挡着。
从小店出来,冷羿凡迫不及待地把烟点上,刚吸了两口,又一阵鞭炮声震耳欲聋地传来,除了酒吧里的吵杂声,冷羿凡受不了任何别处的吵杂,可是今天他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似的,一直朝拥挤的人群走去。
冷羿凡一米八三的个子,不用挤到前面就可以看清楚一切,只见新娘子化过妆的脸上还残留有泪渍,白色的婚纱被一地的红色鞭炮碎屑配着,别有一番风味。 忽然,冷羿凡打了个冷战,他定睛再仔细看了看,新娘他确实不认识,这时已经正在弯腰往车里坐,而他的脑海里清晰地记得婚纱里的人分明是印蓝。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米乐和印蓝的脸在他脑海里交相出现。走到楼下的时候,他无力地按了一下电梯按钮,不经意地瞥过广告栏,发现一张大大的A4纸上写着稀稀疏疏地几行字,那几行字让他在几分钟内经历了失落、惊奇和兴奋。
小区里原来有两个标准篮球场,现在因为小孩子的日渐增多,踢足球的欲望不断增强,故现在把其中靠大门口的那个改为足球场。 这消息让冷羿凡别提有多失落了,自从开了酒吧之后,他基本上没有什么健身活动,除了偶尔在小区里打几下篮球,而即将要改修的篮球场正好是冷羿凡经常去的地方。小区里有两个标准篮球场,另外一个是冷羿凡最初一直在那里打球的地方,后来一次也没有去过,原因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的空地上那些大妈们开始跳广场舞,冷羿凡总是不能容忍那些非专业人士跳出的拙劣的舞步,那严重影响他打球的心情。
电梯来了,既然吵得睡不了觉了,干脆拿起自己的篮球,也许还能在最爱的球场上打最后一场球,于是他拿起好久已经没有摸过的篮球,换了一身休闲衣,在鞋柜里找到了他最爱的那双蓝色的阿迪达斯运动鞋,换上,走了出去。
还没有走到篮球场,老远就看见蓝色的围墙把篮球场围住了,冷羿凡恼怒地把球在地上狠狠地拍了一下,转身要回去,又想了一下,既然来了,就去另一个球场将就着打一下了,这时候肯定也没有人跳广场舞了。 果然,空空的篮球场上一个人也没有,周围也是静悄悄地,只传来他连续不断地拍球声,他说这叫热身,其实还没有热身身上已经一身汗了,要知道,在这么大的太阳下一分钟都会汗流浃背。 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一个陌生号码。他很少接陌生的电话号码,耐心早就磨完了。记得之前陌生电话里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健身啦、贷款啦、英语学习啦、美容啦、市场调查啦,他受够了这些无聊的电话,今天他显得格外的不一样,对什么事情都多了一层耐心和容忍,他接通电话,心里想着今天任何推销广告他都要客客气气地回答。
“喂。”冷羿凡尽量地显得客气。 “你好!” “印蓝!”即便只有短短的两个字,冷羿凡还是听出了曾经那么熟悉的声音,他激动地叫出曾经那么熟悉的名字。算来,足足有五年了,印蓝从他的生命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没等印蓝说话,冷羿凡又说道:“印蓝,你换了号码了吗?” “没有,这是我的另外一个号,那个号码我一直留着,不过也没人打!我用这个号码,就是想看看你还听不听得出我的声音,还不错。”印蓝的笑声仿佛要从电话里穿透过来。 这一刻,偌大的操场上,冷羿凡偌大的个子坐在那个小小的圆球上,显得滑稽可笑。冷羿凡自从印蓝离开他后从来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很多次他拿起电话又合上,直到陆水羽出现,他再也没有翻开过印蓝的电话,就连偶尔不小心的一次都没有,但是他也从来没有打算删除印蓝的电话号码。尽管他心里清楚,陆水羽不可能代替印蓝,可是那一刻他愿意那样假想。
“幸好我把你的声音做了一些技术处理,植入了我的大脑,要不然真要听不出来了。”冷羿凡打着电话,脸上挂着并不多见的笑容。 “我想你应该记不得祝福我了,我只好打个电话来祝福你,提前祝生日快乐!”印蓝坐在蛋糕店里喝着自酿的咖啡,打着电话。
“哦,我真的不记得我的了,可是你的生日我可从来没有忘记过!”冷羿凡起身站了起来,拿着球打算回房间。 只听见电话这头传来印蓝朗朗的笑声,笑完之后,说道:“我以为你变了,还是这样油嘴滑舌。” 印蓝和冷羿凡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冷羿凡认识印蓝的时候印蓝二十三岁,他也是二十三岁,印蓝刚刚大学毕业,他则早就跟着表哥在酒吧里打杂很多年。 那一天,印蓝和几个同学去酒吧庆祝,玩的正高兴的时候,几个小地痞上去搭讪,印蓝她们不理,小地痞就火了,结果印蓝把手中喝了一半的酒一下子洒在其中一个小地痞的脸上,谁知道那个小地痞是他们的老大,几个小弟毫不客气地打算对几个女孩子动粗。 这时,冷羿凡英雄救美的机会就来了。冷羿凡很早就不上学了,跟表哥之前,表哥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学至少一年跆拳道,所以冷羿凡是有一些身手的,当然表哥让他学跆拳道的主要目的是自卫,在酒吧里不安定的因素太多了,没有想到他经常用来英雄救美,这一次都已经数不清到底多少起了,只不过以前没有一个女生以身相许,或说他也不是所有救过的女生都统统占为己有,他有他自己的标准。 三下五除二,冷羿凡把那几个小地痞就打趴在了地上,借着那一股酒气,对着几位美女说道:“这种地方最好别来,来得时候带个护花的。” “你不就是我们的护花的嘛!”其中一个女生起哄道。 “我倒是想护花,你们愿意?”那时候的冷羿凡年轻、高大、帅气,在哪里出现,都能第一时间吸引女孩子的眼球。
“印蓝,别喝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不来了吗?”只见刚才起哄的那个女孩对着刚才泼人一脸酒的那个女孩说道。 “三杯为敬,干!”那个叫印蓝的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冷羿凡当然也毫不示弱,最后的结果就是冷羿凡送一个不省人事的叫印蓝的女孩回家,他实在不知道要把她送到哪里,只好送到了自己的家里,那时候他还没有在景驿苑买房子,住在一个环境也还算不错的小区里,比景驿苑的档次当然低了很多,不过,表哥能免费让他住,他已经很高兴了。 第二天印蓝醒来的时候,也不吵不闹,安静地让冷羿凡有点害怕,冷羿凡连忙解释道:“昨天你喝醉了,我找不到你的地址,你的朋友们在把你托付给我之后一个个东倒西歪地走了。” “附近有没有蛋糕店?”印蓝问道。 冷羿凡一惊,“蛋糕店,有呀?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过生日?” “我给我自己过生日。”印蓝好像没听见冷羿凡的话似的。 “今天我也过生日,真巧!” “这种老掉牙的桥段你也玩,你能不能换一个新鲜一点的!” 冷羿凡也不答话,径直走进自己卧房,拉开衣柜中间的那个抽屉,拿了一个小卡片,又匆匆地走到了印蓝跟前,把小卡片递给了印蓝。 原来是他的身份证,印蓝仔细看了看表示出生年月的那几个数字,再看看冷羿凡突然变的冷峻的脸,笑了,然后是一字一句:“只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死!” 冷羿凡正要表示惊讶的时候,表哥的电话过来了,这会儿完全清醒的冷羿凡看着电话的振动都能感觉到表哥的愤怒:“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在酒吧里给我惹是生非,影响我的生意,你不听,知道昨天惹的人是谁吗?你给我滚回来,去跟人家道歉去。” “哥,是他们先惹别人的!” “他娘的,他们惹你了吗?不就是几个学生吗?来这里的学生能有几个好的?!” “哥,不是……”冷羿凡还没有说完话,表哥就挂断了电话。冷羿凡昨天的高大形象早已被骂的萎缩成了干枯的花朵。 “混蛋、混蛋!操、操!”冷羿凡也不管印蓝在跟前,只顾着自己解气了。 “不好意思。”印蓝看着冷羿凡不冷静的样子,诚心地说道。这时冷羿凡才想起来印蓝还在他跟前,歉意地笑了笑。 “我下午约你一起吃蛋糕吧,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一下,我现在必须出去。”冷羿凡把手机递给印蓝,着急忙慌地跑进卧室开始换衣服,不一会儿工夫,黑色衬衣陪着白色休闲裤,又着急忙慌地跑进洗手间,头发上不知道喷了多少啫喱水,油光闪亮,极其有型。 印蓝说就是他从洗手间出来的那一刻爱上他的,冷羿凡记得很清楚。
“你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冷羿凡突然很想见到印蓝。 “生日的老地方。”也没等冷羿凡回答,印蓝就挂了电话,如果他不记得老地方,也就是不记得她印蓝。 挂了电话,冷羿凡正好经过围起来的打算改建为足球场的那个篮球场,冷羿凡那一刻觉得好像是天意似的。他曾经不得不提的一个爱好就是踢足球,和印蓝在一起的时候,他仍然一周至少要踢一次足球,那时候足球场离他们住的地方有点远,印蓝就陪着他搭公车去,回来的时候满身臭汗,印蓝每次都坚持打的士,省得熏昏公交车上的那些人。
想到这里,冷羿凡忍不住自己都笑了,突然很想足球场赶紧改建成功,说不定可以重拾对足球的热爱。 冷羿凡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弄好发型,出了门。五年了,他没有和印蓝见过面。五年了,他也没有再去过那个老地方。 那个老地方其实是一家蛋糕店,就是十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一起去的那家蛋糕店,在他以前住的房子的楼下。当时的老板是个打扮入时的三十多岁的女人,喜欢戴着大大的圆圈耳环,化淡妆抹口红,身材有点中年发福,难得见到她走路的样子,因为她主要站在收银台的位置,偶尔见到会让你瞬间知道什么叫做作,扭着屁股,把胸部故意抬得很高,基本上头都已经向后微仰十五度了。 那五年间,每年的生日他们都是在那里度过的,唯一的变化就是老板娘一年比一年胖,到最后那一年的时候,终于加入了肥胖大军,并且妆也不化了,口红也不抹了。想到这里,冷羿凡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五年后,她还能胖到什么程度。
他现在住的地方离那个蛋糕店稍微有点远,大约需要四十分钟的路程,出租车离那个地方越近,冷羿凡开始越发的紧张起来,他突然开始担心印蓝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以印蓝的性格,她应该不会再和他联系。
冷羿凡看了看那一片,热闹了很多,两个大的商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起来,格外显眼,以前路边很多的小摊现在都不见了,路面比以前干净了很多,但是和他现在的景驿苑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
这一切,冷羿凡最强烈的感觉就是,五年里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可是他好像还是原地踏步的那个人。 他提早下了车,走在那条既熟悉又陌生的路上,他的心越发地惴惴不安起来。终于,那个蛋糕店映入了眼帘,蛋糕店没什么变化,不新不旧的感觉,很熟悉。 玻璃门上的“推”字和“欢迎光临”弄得都是卡通形象,这倒是和以前有点不一样,冷羿凡想着肯定是老板的儿女们的杰作。
冷羿凡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正低着头喝咖啡的印蓝,她几乎没什么变化,让冷羿凡感觉回到了十年前她坐在蛋糕店等他的那个下午。 那天早上,他在表哥的训斥声中离开了印蓝,到表哥家的时候,表哥已经收拾妥当,带着他去赴鸿门宴。他一路上被训的跟个孙子似的,到了饭桌上,还得跟那小地痞拼命地道歉,否则表哥不会放过他的。 还好,那个小地痞看着表哥的份上,没有怎么难为他,但表哥可不给他留一点面子,拼了命地骂,为的就是让人家知道他的家教是很严的。那天,他的头都被骂的发胀了。
下午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印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他颓废地躺在沙发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这时印蓝的电话来了,“喂,我在你楼下的蛋糕店,你回来的话就快点下来吧!” 冷羿凡拖着沉重的脚步下楼,他本应该把所有的怨气都转给印蓝才对,要不是她们,他也不至于被表哥骂的这么惨,可是在蛋糕店看到印蓝那清澈的笑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受再大的委屈都是值得的。 印蓝手上拿着一个礼品盒,坐在蛋糕店的最里面的角落,背对着门,冷羿凡进去的时候她还在玩弄礼品盒。原来是一个很小包装的蛋糕,印蓝看见他来,笑着说:“我刚毕业,还没什么钱,只能给你买个这么小的蛋糕。”说着,印蓝举起手上的小小的礼品盒,和冷羿凡相视而笑。
今天桌子上,除了咖啡杯,什么也没有,五年了,冷羿凡已经不敢奢求从印蓝这里再能得到礼物。 他径直走向印蓝的桌旁,坐下,这时店里的服务生给他端了一杯拿铁,端来了两块很小的蛋糕,一个上面写着“印蓝”,另一个上面写着“冷羿凡”,服务生放下蛋糕说:“这是我们老板亲自做的,希望你能喜欢。”说完,转身要走的时候,被冷羿凡拦了下来,问:“怎么没见你们的老板娘?”冷羿凡的印象里想着应该还是那个胖女人。
服务生看着印蓝笑了笑,说道:“这就是我们老板,我跟她在这里已经快五年了。” 只见印蓝摆了一下手,服务生走开了。看着一脸惊奇的冷羿凡,印蓝解释道:“离开你之后不久,我有一次来这里,看到门口贴着‘转租’的字样,我就问老板娘,为什么转租,她说等够了,不想再等了,我说不明白,她就说,她男人和她一起从老家过来打工,攒了一些钱,就给她开了蛋糕店,她老公忽然有一天人不见了,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没有留下任何话,不见了,如果说要是哪个女人把他拐跑了,她也就死心了,可是没有任何原因,就是不见了,她到处都找了,就是没有他的踪影,她一直在这里等着,希望有一天他能回来。可是七年过去了,还是没有见到她老公的影子,她每次想他的时候,就拼命地吃蛋糕,边吃边哭,你应该能想象到,她那七年是怎样一点点肥胖起来的,后来,我就接手了这家店,我也在想,我不和你联系,说不定哪一天你记得这个地方,还会来看看。五年后,我就像那个胖老板一样,等够了,只是我和她不同,我等够了,可以打电话找你,她等够了,却不知道哪里找人。” “你还好吗?”冷羿凡看着印蓝,再看看桌子上的小蛋糕说道,他不敢提及她的婚姻,他既怕听到她说过的很好,又怕她说过的不好。 “好与不好都是相对的,无所谓好或不好,你呢?”印蓝理了理前面的刘海,直直地看着冷羿凡说道。 “你走后没多久,我表哥把酒吧转给我了,我十七岁开始跟着他混,二十八岁给了我一个酒吧,我很知足了。他有好几个酒吧,他说顾不过来了,其实,我知道,表哥是为我好,还好,一直经营着,没让它垮掉,反倒生意越来越好。我那时手上有些钱,加上跟表哥这么多年,他又贴补了一些,说让我买个好一点的房子,毕竟做老板了,不比以前,谈生意干什么的面子上都过得去,所以你走后没多久,我在景驿苑买了房子,现在一直住在那里。” “还是没有打算结婚吗?”类似的问题印蓝和冷羿凡在一起以后不知道问了多少遍了,每次得到的答案不是点头就是不语,她知道结果都一样,冷羿凡根本不想结婚,他的生命里没有结婚这个词的存在。
“嗯。”冷羿凡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脑子里却一闪而过米乐的笑脸。 “我今天约你来,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觉得想见见你。你知道吗?我今年三十三了,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父母不是亲生的,心里都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说着,印蓝的眼泪就要下来了。 “我带你出去吃饭吧,总不能喝咖啡、吃面包当午饭,走!吃完饭,去我的酒吧喝酒,不醉不休。”冷羿凡不想让服务生知道太多的事情,他觉得有损于老板的尊严。 “嗯,好。”印蓝拿起包,乖乖地跟着冷羿凡出来了。
米乐一早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卫心琴打电话,卫心琴昨天一天打疯了米乐的电话,都没有人接。
“你终于想起我了,今天不上班?”卫心琴嗔怪道。 “真羡慕你这种不用知道星期几的日子,今天星期六了,当然不用上班。”米乐笑着说道。 “哦,对对对。我确实把星期六这件事情忘了,但是我上次说的,我们家老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人家说今天有空,你赶紧打扮一下,一会儿我去接你。”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 “上次不是说好了的吗?难道这几天你有男朋友了?” “没有。” “没有就别推迟,有人给你介绍那是关心你,你可别弄得以后谁都不给你介绍。” 这话一说出口,倒是弄得米乐不敢说不去了,其实她只是想说她昨天摔伤了,今天不想出去,现在也没有机会说了,只好极不情愿地说:“那你安排吧!” “这就对了,结婚这事儿,你积极了,希望就大;你不积极,别人积极,那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好好打扮,我去接你。”米乐在电话这边都能看到电话那边卫心琴居高临下的样子。
要说卫心琴对米乐,还算不错,只是嫁给郑家凯后,有些矫情,让米乐有点看不惯,不过米乐的“忍工”可是一流的。 大约摸有一个小时的光景,米乐的手机响起来了,是卫心琴:“我已经在你们楼下了,下来吧。” 挂了电话,米乐专门穿了双高跟鞋,穿了一下又换了双平底鞋,昨天摔得屁股到现在还隐隐作痛,米乐自己虽然看不见,但是想想自己被撞翻的样子,一定非常可笑,想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老远就看见卫心琴戴个墨镜坐在车子里向她招手,米乐上了车,卫心琴就说:“你怎么没穿高跟鞋?女人呀,穿上高跟鞋,气质就来了一半了,没有一半,也有四分了。” “唉,不提了。”米乐叹口气道。 “怎么了?” “我昨晚被偷东西的贼碰翻了,直接躺到地上了,你光看到我没穿高跟鞋,怎么就没有看见我的纱布呢?” 这时,卫心琴确实看到了米乐胳膊上的纱布,心疼地说:“严不严重?” “还好,就是这样子见人,第一印象不好,我有心说不去,你又说成那样子,我不敢说了,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昨天摔得屁股现在还疼着呢,穿了穿高跟鞋,临出门的时候还是决定换了平底鞋。我知道你肯定会说的,可是我总不能穿着高跟鞋一拐一拐地吧,人家还以为你给人家介绍了个瘸子呢。”说完,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也不说清楚,约都约了,那就不管那么多了。”卫心琴早已发动了车,朝目的地出发了。 “嗯,咱们这叫考验他是不是以貌取人。”米乐的阿Q精神可是时时刻刻都在呀。 “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说出来的话,总是叫人听着舒服。”卫心琴酸酸地说道。她一直羡慕米乐念过大学,每次米乐提到大学里的事情,她总觉得矮她一等,又觉得人家在炫耀,心里就发酸。还好,嫁给老郑之后,她找到了平衡点,毕竟她现在算是一个阔太太了,而米乐这个大学生还是苦苦为钱挣扎一族。
“哦,对了,光说介绍了,我连问都没问,对方干嘛的,多大年纪了。” “这个我也忘问了,不过,我们家老郑做事,你放心,他不会给你乱介绍的。”说起老郑,卫心琴的脸上倒又增加了几分神气。 “咱们这是去哪里?”米乐看卫心琴开车不是朝他们家的方向走,就随口问道。 “老郑说为了增加成功率,一定要在有点浪漫气氛的咖啡馆相亲,所以我们给你选了市里比较有档次的咖啡馆,希望你早点把自己嫁出去,给你弟弟盖起房娶起老婆。”卫心琴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 “我没有带那么多钱,卫心琴。要不,你先借我一些。”米乐一听到有档次的咖啡馆,心就怦怦直跳,马上就和票子联系到了一起,手不自觉地就摸了摸自己的包。 “看你说的,啥时候咱们出来吃饭,我让你掏钱了?”卫心琴有点不满米乐的说辞。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一会儿和人家AA,又怕钱不够。”米乐的脸涨的有点红。
“没关系,你尽管吃,那里老郑有消费额度,记账就行了,一个月只要不超过五千块的额度,都不用付费的。” 卫心琴把车停在车库里,和米乐一起来到三楼的风月咖啡馆,里面装修的说不上富丽堂皇,但是很精致,别有一番风味。 老郑和一位男士已经在靠墙的位置上坐着聊天了,卫心琴一扭一扭地朝他们走去,米乐跟在卫心琴后面。 “米乐?是你呀?”和老郑在一起的男士还没等老郑介绍就脱口而出。 “郭嘉北,这么巧!”米乐先是一愣,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站着的竟然是郭家北。这一次,她终于取掉了师兄二字,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很多。 倒是旁边的卫心琴也跟着说了句“这么巧”,弄得老郑傻了眼,等着他们的解释。
“老郑,郭家北是我的大学校友,大我两届,在老乡会上认识的,后来他毕业了,我们就失去联系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能碰见。前几天和卫心琴一起吃饭的时候,还见过他。”米乐控制着自己的激动解释道。 “老郑说给我介绍个女朋友,一开始我还挺抵触的,要不是看在老郑的面子上,我还真不想以这种方式找女朋友,没想到今天是来对了,至少再一次碰到你了,我前两次都忘了问你要电话号码了。”只见郭家北对着米乐也是喜出望外。 卫心琴正要说话,老郑抢着道:“这样正好,都不用我俩介绍了,你们直奔主题吧!”说完,拉着卫心琴就走开了。一般这种场合,老郑不愿意让卫心琴多说话,卫心琴只是拿来冲脸面的,不是用来说话的,一说话,就显示出和她相貌的不和谐了。害得卫心琴憋了一肚子话,只能在旁边跟老郑唠叨了。
如果想知道米乐为什么那么激动,就必须讲讲这个郭家北。郭家北,米乐大学里的师兄兼老乡,学校里的高才生,米乐是在欢迎新生的老乡会上认识他的,郭家北是老乡会的主持人。轮到新生做自我介绍的时候,米乐站在台子上,羞得满脸通红,就是讲不出话来,郭家北作为主持人,替每位上台的人解围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于是替米乐解了围,米乐对他感激不尽。米乐清楚的记得,郭家北是这样说的: “大家猜到她叫什么名字了吗?”大家直摇头。 “那证明你们的智商都还有待于提高,她在给你们打哑谜。你们看她穿着米色的衣服,乐的脸都红了,她的名字就叫做米乐。我想以后米乐可以去当演员,请大家给予米乐热烈的掌声,谢谢。”那声音里没有任何的调侃和戏弄,米乐那天确实穿着米黄色的裙子,郭家北磁性的声音让米乐感觉到了放松,她朝大家露出了怯怯的笑容。 就这样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现场救急,米乐就陷进去了。第二次见到郭家北的时候,米乐就看见一个小鸟依人的女孩和他手牵手一起走向图书馆。 不过,米乐还是用了两年的时间,和郭家北成了朋友,直到郭家北毕业离开学校,后来失去联系,因为米乐觉得郭家北不可能爱上那个在台上憋红了脸的害羞的姑娘,而她变不成白天鹅。
现在对面坐着的郭家北,和在学校的时候相比,显得成熟稳重,而米乐好像还是当年的米乐。 “米乐,你好像没什么变化?”郭家北看着米乐说道。 毕业五年后,米乐突然很害怕别人这样说她,前两年的时候,听到这样的说法,她还是很高兴的,自认为别人是在夸她,没有被社会这个大熔炉给污染了,可是后来她突然感觉所有说这种话的人,也暗含着另外一层意思---米乐你很土哟。这样想着的时候,米乐就会不自觉地脸红,不知道该怎么答对。 郭家北看到米乐的脸慢慢变红,突然就想到了第一次见到米乐的样子,说道:“米乐,你还记的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米乐觉得自己比那时候好多了,没有那么爱脸红了,结果却听到郭家北紧接着的第二句话:“你这爱脸红的习惯还是没有多大变化呀?我当时第一次见到你因为害羞脸红的样子,真的很可爱,现在还是觉得一样可爱。” 米乐却越发觉得羞了,如果刚才脸红还是因为自卑的话,现在真的就被郭家北说中了,是害羞了,而米乐现在确实比以前不那么害羞了,她只是没有想到几年后她再次碰到郭家北还是会感觉害羞,脸就越发的变红。
“当时我自己都被自己吓着了,幸亏有你救场,要不然真不知道怎么下台呢!我现在好很多了,只是看到你就想起那次脸红的样子,就越发的脸红了,管都管不住。”米乐边说边笑,反倒不觉得那么尴尬了,渐渐地觉得如鱼得水,玩笑都开起来了。 “嗯,比以前大气了许多。想吃什么?随便点!”郭家北说着把餐牌递给米乐,米乐赶紧摆手道:“我从来不点餐,点不好,每次我点的都是剩下来的那盘,索性我就不点了。”“点餐也是一门艺术,需要好好实践,以后呢,我来做老师,保准名师出高徒。” 米乐不好意思再推,就仔仔细细地开始看餐牌了,冷羿凡和印蓝就是在这一时刻经过他们的座位,到离他们没多远的地方坐下的。
点完餐,米乐说了声“不好意思,去洗下手”,就站了起来,四处寻找洗手间的位置,郭家北给她指了一下洗手间的标识,这一指,正好就直线经过冷羿凡的那一桌,而此刻米乐已经看见冷羿凡以及依偎在冷羿凡怀里的印蓝。 米乐有心绕道,又不知道怎样跟郭家北解释,只好硬着头皮快步走向洗手间,心里不断期盼别被冷羿凡看见。不对,我为什么怕他看见?虽然他说让我做他女朋友,我并没有答应,我是自由的。他应该怕我看见才对,昨晚才刚说请我做他女朋友,今天就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他应该怕见到我才对。想到这里,米乐反倒放慢了脚步,希望冷羿凡看见她,这样以后就不要再来缠着她了。 即便这样想着的时候,看到冷羿凡怀里有另外一个女人,米乐的心里突然揪的很紧,很不舒服,她下意识地又加快了脚步,一段几米的距离让米乐走出了几重天的感觉。
米乐又安然地坐在了郭家北的面前,自从看到冷羿凡在这个咖啡厅后,米乐听郭家北说话必须很仔细才能听懂,可是她越想仔细听越感觉不能集中精力,反倒说了好几遍:“嗯?什么?” “我说,你还记得我大学的那个女朋友吗?” “嗯?什么?”只有这一次,米乐是故意这样问的,她当然记得,记得非常清楚,尤其是背影,她不知道悄悄地看了多少回他们曾经的背影,可是她现在如果爽快地说记得,肯定不合适,如果说不记得,又不想那么违心,所以只能故意拖延时间,装作思考的样子。
“我说,你还记得我大学的那个女朋友吗?”郭家北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这次,米乐装作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道:“嗯,认得。你们怎么分手了呀?挺可惜的。” “我们两个本来就只是拼装在一起而已,她考上大学后,她妈妈就给她定了目标,找男朋友一定要有钱的,虽然我和她互相喜欢,我们都知道毕业后就面临分手,她就是她妈妈手上的一颗棋子,也许她是愿意做那样的棋子的,毕竟可以少奋斗几年。” 米乐听着,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话,突然说道:“也许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也许,我现在只能说也许了。”郭家北说着苦笑了一下。 “我讲讲我的故事吧,我妈供我上了大学,然后就让我负责我弟弟的结婚,包括家里的盖房子,我不想给别人带来负担,所以拼了命地攒钱,还要不断应付家里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及弟弟的无理要求,搞得我既想谈恋爱,又害怕谈恋爱,而我妈又不断地催,她觉得就像在老家嫁女儿那样,必须要彩礼、彩礼、彩礼,生我可能就是为了这个彩礼,因为我是女孩子嘛。你听了觉得可笑吧,你是男孩,你不懂的!”米乐自己也搞不清楚,今天是来相亲了,还是来诉苦了,她很少在别人面前抱怨这些,顶多在自己的日记里面,可是今天对着曾经那么喜欢的人,竟然会发起了牢骚。
“听你这样讲,我心里舒服多了。哦,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可能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理解她吧。”郭家北看着米乐,笑了,米乐也笑了。
就在两个人相视而笑的时候,忽然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坐在了米乐的位置旁,对着米乐的耳朵耳语道:“昨天的问题考虑好了吗?” 这倒使得米乐尴尬极了,冷羿凡问完问题,也不等米乐回答,又径直起身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不一会儿,印蓝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原来,刚才米乐从冷羿凡身边经过的时候,冷羿凡一眼就看到了米乐,后来也就看到了米乐和那位男士面对面坐着,聊的热火朝天,那个男的就是昨晚在餐厅碰见的那个。他看到那一幕,心里极其不舒服,趁着印蓝去洗手间的空当儿,就径直走了过去,连他自己都知道,那会显得多么孩子气,可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
冷羿凡走后,米乐脸又开始泛红,一阵红过一阵,郭家北则定定地看着她,等待她的解释。显然,郭家北也认出了那个高个子男人,就是昨天在米乐身边的那位。 “那个人,是个酒吧老板,有一天周末,在公交车上他替我赶走了小偷,我误会他,骂他流氓,后来解释开了,就认识了,正好住的地方离得很近,他刚才问我,是不是在相亲,我的脸就又红了。”米乐的脸越发的红了,她每次撒谎过后,都这样。 郭家北朝冷羿凡那边看了看,看到一个女的和冷羿凡坐在一个桌子上,有说有笑地吃着饭,收回目光,说道:“咱们吃饭吧?今天要把你点的菜吃个片甲不留。”
晚上,卫心琴打电话给米乐,先诉自己的苦:“米乐呀米乐,自从我知道自己又怀了个女孩后,怎么自己都感觉矮了一截,做事情畏畏缩缩的,生怕他们知道,好像我犯了什么罪似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胆子却一天天缩进去了。” 米乐给她鼓劲儿道:“大不了就是再生一个,女孩多好,贴心,别多想,影响胎儿成长。” “说的是对,可是就是心里自觉不自觉地就会惴惴不安,不说这事儿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说不好,他是我师兄,认识好多年了,我觉得如果有感觉早有了,我应该不是他的类型。” “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的,说不定,现在他就爱你这样的呢!”卫心琴本来想说“这样不爱打扮”的,后来赶紧改了口。卫心琴嫁给老郑,说话上是越来越注意了,也越来越假了。 “那就祈求上天,让他爱上我吧!”米乐夸张地大声喊道。
敲门声跟着她的喊叫声传了进来,米乐挂了电话,满心狐疑地走向门口,平时很少有人来敲门,这么晚了,更增加了一层恐怖的气氛,她顺手拿了一只拖鞋走到了门口,从猫眼里看到了那张讨厌的面孔。 米乐有心不想开门,可考虑到自从认识冷羿凡到现在,他对她其实还是蛮好的,虽然经常摆着一张臭脸,但是粗中有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
“让谁爱上你?是我吗?”冷羿凡进来就披头盖脑地说道,搞得米乐一塌糊涂。 “你说什么?”米乐不解地问道。冷羿凡一身酒气,但是看起来很清醒,完全没有醉意。 “你刚才不是喊得那么响亮吗?怎么忘了!” 原来他听见了自己刚才的喊声,羞死了。米乐的脸一下子红了。 “是不是想让我爱上你?这个可不容易。”冷羿凡也不管米乐的大红脸。米乐则瞅着他,看着他那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别臭美!我刚才在跟卫心琴通电话,只是逗她开心而已。”米乐说着话的时候,冷羿凡已经走到了沙发跟前,一屁股坐了下去,打开电视,就好像是自己的家一样的随便。 “唉,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在我这里浪费我的电?”米乐说着就要去抢电视遥控,却被冷羿凡把她的手一把抓住。
“以后不许你和别的男人见面,也不准你去相亲,做我女朋友吧!”冷羿凡也不看米乐的脸,冷冷地说道,一点也不像喜欢的样子,倒多了几分调戏的意味。 “你怎么知道我去相亲?” “我从你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你对人家的渴望,那使我很不爽。如果你妈妈再催你结婚,你就甩一笔钱给她。”说着,冷羿凡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米乐。 米乐今天看到冷羿凡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地,本来心里就不舒服,现在冷羿凡又拿钱给她,好像她真的成了那种女人似的,想到这里,米乐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拿过冷羿凡的卡,甩在他身上,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以为我是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可不是你平时玩弄的那些女人!昨天那个样子,今天就可以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的!滚!” 米乐平时很少发脾气,这在冷羿凡身上好像完全体现不了,好像每一次冷羿凡的出场都把米乐的好脾气给挤到了身体之外。这一通火使得冷羿凡怔住了,米乐自己也怔住了。 “为什么这么激动?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面对着米乐的歇斯底里,冷羿凡怔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反倒是发过火的米乐,有点不好意思,坐立不安,好像这是冷羿凡的家,而不是她米乐的家似的,她想说对不起,又张不了口。如果冷羿凡识趣点,走开,也许米乐还可能少点尴尬,可是冷羿凡仍然平静地坐在沙发里,并没有想走的意思。
“我并不是拿这些钱,跟你做交易,让你做我的女朋友,我只是觉得不希望你因为妈妈的为了弟弟彩礼的逼婚,把自己搞得稀里糊涂就结婚了事。并且,我也没有那么大方,所有的这些钱,只是暂借,未来你有钱了,必须还我的。” 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羞死了,羞死了,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为什么每次在他面前总是这么冲动,唉,好像胜利永远是在他那一边似的。米乐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密码我会稍后发到你的手机上。”说完,冷羿凡站了起来,打算走开,转头问道:“你不打算送送我,将功补过?” 米乐默不作声地从包里拿上钥匙,默默地跟着冷羿凡走了出去,活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胳膊好些了没?昨天摔得地方还疼吗?”走到四楼的时候,冷羿凡突然问道,也不等米乐回答,他又说道:“回去吧,小心点。” 米乐的心里一股暖流通过,有点想哭的感觉。说实在的,她周围的一堆人里面,好像都只是把她当作一个乐天派垃圾桶,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倒给她,真正关心她的人很少,基本上都是她需要关心的人,所以冷羿凡偶尔的嘘寒问暖总是让她很感动,感动之后更内疚自己的冲动。 “好多了,我送你。”米乐坚持道,此刻,她心里其实是愿意陪着冷羿凡的,她不愿意一个人呆在屋里傻傻地想着郭家北。
“我一会儿可不会再把你背上来了。”冷羿凡说完,回头看了一眼米乐。尽管楼道里昏暗的灯光,米乐还是看到了冷羿凡灿烂的笑容。 到了楼下,冷羿凡头也不回地走了,米乐则站在大门口看着远去的背影,突然感觉非常落寞。
冷羿凡是和印蓝分开后,来找米乐的。从酒吧出来,已经很晚了,他本来不打算来了,可是心里像过电影似的,不断重复米乐红着脸和对面男士说话的画面,让他心里不舒服极了。借着酒劲儿,他敲了米乐的门。平时他很少这样子追着女生,基本上都是女生追着他,即便当时印蓝,也是印蓝先主动约他的。 冷羿凡在下面的便利店买了两包烟,边走边吸,心里烦躁急了。他想着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印蓝突然打了电话给他,他在咖啡厅碰到了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显得很亲昵的米乐,和印蓝去酒吧喝了酒,回来的时候去找了米乐。 他了解印蓝,如果印蓝的婚姻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绝对不会再来找他,她是一个极有原则的女人,而今天印蓝只字不提过得好不好,所有谈论的都是发现自己的父母竟然不是亲生的,说着哭着、哭着说着,他看着她哭,竟然还是那么心疼。
印蓝和冷羿凡分手后,直接回了家,她坚持没让冷羿凡送她,这又增加了冷羿凡认为她怕见到老公的尴尬的猜测。 印蓝有两个哥哥,大哥大她十二岁,二哥大她八岁。两年前,印蓝的父母相继去世,大哥一直瞒着印蓝,直到最近大哥觉得良心上过不去,应该让印蓝知道自己的身世,希望在她有生之年能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于是在忍了这么多年后,终于对印蓝和盘托出。 母亲有两个儿子后,父亲一直想要个女儿,从母亲再次怀孕后,父亲就一直惦记着是个女儿,谁看见她的肚子都说肯定是个女孩,她自己也希望是个女儿,以满足老公的愿望。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结果还是个儿子,医院邻床的大肚子说他们家想要个儿子,否则她在家里都不知道能不能呆下去,结果当天下午生出来的却是女儿,她们是同一天出院,两个妈妈就商量着互换了孩子,他们的爸爸是高兴的,因为有了女儿。 印蓝从小就娇惯,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印蓝出生那年,母亲已经四十岁了,这更增加了父母对印蓝的疼爱。 印蓝得到自己的身世后,是非常吃惊的,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一对父母会对非亲非故的孩子能这么好,心里也希望自己的父母对他们的儿子能如己出。
在印蓝的心中,冷羿凡从未离去,只是她今天看到冷羿凡,又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东西横亘在他们中间,让她觉得少了些亲昵。冷羿凡从米乐座位上撤离回来的时候,印蓝是看见了的,她在镜中看到自己的口红有点淡,想补妆,结果在洗手间门口就看见了趴在米乐身上耳语的冷羿凡,那一刻,印蓝的心像针扎似的痛,毕竟,她一心一意等他这么多年,而他还是风流人生。 再次见到冷羿凡后,印蓝觉得是时候做个了断了,她的生命里不可能再承受另外一个五年的等待。躺在床上,印蓝翻来覆去却怎么也不能入眠。
米乐在这么长久的构思后,终于开始动笔写小说了,她还是想写关于重男轻女的主题,写一个姐姐怎样为家里、为弟弟的付出,放弃了自己的学业、放弃了自己的爱情、放弃了自己的一切。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孙雷,憨憨地正朝她笑呢!她就停下来笔。对呀,都说了是为他写的一本小说,那小说以姐姐为主角,让孙雷干什么,男扮女装,想着想着,就把自己才写了几行的字又划掉了。
每当米乐心情极度不稳定的时候,她就会跟海报对话,什么都行,好像海报上的人能理解她所有的一切似的。 “孙雷,我想为你写一本说,你说写什么呀!” “不说话?不说话就是你也不知道咯,那表示你也不比我聪明很多,是吧?” “你说我这么多年,可以写这么多的日记,怎么想写个小说就这么难呀?再不动手,就算真的写出了一部优秀的小说,你也只能演爷爷了。唉,你倒是说句话呀?”米乐瞪着孙雷,孙雷也看着米乐,只是,所有的话都让米乐一个人说了。 “好了,好了,小说太高深了,你不懂,那咱们谈谈冷羿凡吧!上次你也见过他了,你觉得他怎么样?他说让我做他女朋友呢!你觉得他是不是在故意耍我?要是郭家北这样说该多好?你不要总是憨憨地笑好不好?让我总是以为全世界只有你最好。你还是不说话,沉默在我这里可不是金,沉默是要吃苦头的!还笑,还笑!”说着,米乐从床上拿了一个抱枕朝墙上她最喜欢的那张海报砸去,砸过之后又觉得很心疼,又赶紧从床上下来,在海报上摸了又摸,好像真的砸疼了他似的。 接着米乐又对着墙上的孙雷说道:“不谈冷羿凡那个讨厌鬼了,还是谈谈郭家北吧,你说我有没有机会呀?什么?我还是没有机会?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太好了,你就这样一直欺负我,你这叫笑里藏刀,知道吗?还笑?还笑?!”
李音的电话是在这个时候打过来的。 “米乐,睡了没?” “还没,本来打算睡了,想了想明天是周天,也没有什么安排,索性晚上不睡,早上不起了。”米乐又重新躺在了床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道。 “唉,你和那个酒吧老板最近怎么样了?我给你说,今天我去酒吧,看到他和一个女人很暧昧,那女的长得虽然漂亮,但是像我这种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上了点年纪了,以前只听说他只对年轻小姑娘感兴趣,现在看来不是这个样子,他通吃呀!”李音对冷羿凡还是耿耿于怀,她觉得和米乐比起来,自己倒还是有几分姿色的,竟然冷羿凡对自己爱理不搭的。 米乐笑着说:“我和他本来也没什么关系,你不是早就说过了,他人品不好,再说了,像我这样的,他也根本看不上。” “不能这样子说自己,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加油!”李音说着的时候,心里却在想,算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冷羿凡如果真的看上你,那也一定是想换换口味而已。如果没有冷羿凡的出现,李音其实还是蛮喜欢米乐的,米乐脾气超好,凡事都可以将就,是个非常不错的朋友。 “嗯,加油!”米乐真羡慕李音的生活,活得很洒脱,不像她自己,凡事都要考虑别人的感受,瞻前顾后。
挂了电话,米乐又重新拿起了纸和笔,还是不知道怎样下笔。她叹了口气,把笔重新又放了下去。每当这时候,她总是想起村上春树。有一次,看村上春树的文章,其中写到经常很久写不出来一个字,那种苦闷的心情,现在米乐也每天都体会着,同时,她又把这作为一种正能量激励着自己。村上春树这样的大作家都不是下笔如有神,为什么自己要为写不出来东西这样苦恼。这样想着的时候,心情就好了很多。 抬头看到自己的那台二手破电脑,心情又变得十分低落。破电脑已经罢工很多天了,她本来想发工资了,给自己买一台便宜点的电脑,可是被妈妈一个电话又把希望给破了。 她虽然喜欢用纸和笔,但是她有个习惯,喜欢写一阵子之后,再噼里啪啦地输到电脑里,好像放到电脑里,就有发表的希望似的,按古人的话,就会付梓似的。 她不知道投了多少短篇故事了,不过发表的少之又少,每次看着杂志社寄的样刊,她都兴奋不已,把自己写的东西变成铅字,应该是每个写故事的人的梦想吧。只是她的故事,被变成铅字的机会实在太少了。
“滴滴”声从手机里传了过来,是来自冷羿凡的短信,只有六个数字。米乐突然想起了刚才被冷羿凡强制性留下来的银行卡,赶紧一跃从床上下来,在茶几上看到了静静地躺在那里的银行卡,把它收拾在床头柜的一个带锁的盒子里。 米乐这一点倒是很清楚的,她不会花冷羿凡的一分钱,她总觉得自己和冷羿凡之间存在着很大的一条沟,让她无法跨越,这沟或许是郭家北,或许就是冷羿凡本身,她也说不清楚。加上不断从李音处传来各种关于他的不良消息,倒是把米乐推得越来越远。
冷羿凡一大早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他极不情愿地摸到手机,“喂”了一声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莎莎回来了。
自从莎莎上了大学后,每次寒暑假回来,冷羿凡都要充当另外一个角色,就是莎莎的男朋友,按莎莎的话说,在自己没有找到合适的男朋友前,为了填充感情空白,冷羿凡必须充当这个角色,因为无论从身材、还是五官上来讲,冷羿凡都无可挑剔,拿得出手,挣足面子。 每次都会拍很多照片,然后带回去给舍友看,没有一个不窒息的,全是羡慕嫉妒和牙痒痒的恨。 莎莎总是调侃外公外婆,你们看把我妈生成那个样子,我爸虽然长相和你们无关,但是你们可以给她挑个长得帅点的嘛,害得我长成这个样子。再看看我舅舅,是不是你们给他吃了什么药呀,长得那么帅,害得我在大学里看到哪一个男生都喜欢不起来。莎莎在外公外婆跟前总是这样口无遮拦,谁让隔代亲呢! 每次说到这里,外婆好像总是有种让莎莎说不上来的沉重,然后照着她的头轻轻拍一下,小妖精,别乱说。
“起床啦!为什么我回来你不去接?我妈不是告诉你我的车次了吗?”莎莎以质问的口气说道。 “大小姐,你老爸有车,我还要打的,你有点良心,好不好?”冷羿凡笑着说,就像莎莎喜欢粘着他一样,他也很喜欢被莎莎粘着的感觉,在莎莎跟前,他总是觉得非常放松,不用绷着,虽然他本来在谁面前都可以不用绷着,但是绷起来之后,放下去却很难。 “好了,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趁你还没有女朋友前,我得抓紧时间用用你。”莎莎调皮地说道,“现在我们都在外婆家,你赶过来吃饭吧,这是我替外婆说的,下午我预定了你的时间。”
冷羿凡一睡醒就想抽烟,发现床头柜上的烟盒里又是空空如也。妈的,这两天抽烟好像有点厉害了。冷羿凡自言自语道,看了看手机,才九点钟,离午饭时间还早着呢。 想想,换了衣服走了下去,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好像他的生活完全被打乱了,早起的次数越来越多,自然醒的次数却越来越少。先是米乐、后是印蓝、再是米乐,现在莎莎回来了,他的世界整个要被颠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