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朝暮(十四)
(十四)
青石一直都知道这个小书生对自己的依恋。虽然这种亲近于他而言极为陌生。
修道之人亲缘淡薄,他自幼上山求问世间之道,山上同门彼此同修同炼,信赖者有之,亲近者却无。许是他的性情本就喜静疏懒,再后来修习道法,更是少悲欢无喜怒,随着功法修行日进,在山上诸多同门中尚年轻就极具威信。待他成为长老,收徒授课,弟子们对他更是敬而远之。从无一人像玉书这般,待他亲近随意,却又殷勤备至。
红尘一载,他抛下了门中事务,在玉书家安住。最初不过是借玉书家一席清净。他筹谋之事,费时良久,非是一朝一夕之功。可日日朝闻鸡犬,夜听虫豸,小山村的日子如同捧在手心里的清茶,没有山上的灵气,却分外的暖心,别有一份闲淡的舒适。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身边有絮絮谈笑的亲近之人,一日三餐算不得精致却极致用心的粗茶淡饭,填满了这平凡俗世的生活。这份闲淡带了几分烟火气,不知不觉便蚀人心志。
这两日玉书昏睡不醒,他忙于救人,尚顾不及其他。此刻,玉书依偎在他怀里,与他紧密相拥,肌肤相贴的滑腻触感陌生至极,怀里却充实得仿佛拥住了整个凡尘俗世,熨帖得脏腑间都腾起几分热度。
许是太累了,心中疏懒缱绻,竟有些沉醉其中,青石低头吻在玉书的眉眼之间。眉心处一点温凉相间,玉书怔住。
“睡罢。”青石没理会玉书心内波澜叠起,径自阖上双目,片刻后竟真的睡着了。玉书心神飘忽,欲言又止,怔了半晌,被依恋安心的气息催得迷糊起来,也跟着沉沉睡去。
不知是不是睡前眉心处的一吻,搅得玉书睡梦里也不得安宁。在梦里,玉书脸颊热烫,口舌发干,感觉那点温凉,自额头至鼻尖,再辗转挪到唇上,很快,玉书鼻息间尽是那种松雪晨露的气息,凛冽却不冷清,像是某种说不清的光霭缓缓将他包围,然后收紧……
玉书猛然醒来,心跳如擂鼓,血液在耳膜处一下一下地冲撞,竟是出了一身薄汗。偷眼看过去,道长却似没被他惊动,呼吸绵长,还在睡着。他心神稍稳,忽而感觉到身下异样,尽可能轻地探手一摸,一片湿热黏腻。玉书脑袋顿时轰地一声,连脖颈都红透了。若说梦里对道长如此亵渎,尚算情有可原身不由主,醒来之后的现实也可算无礼之至了。
玉书又羞又臊又窘迫,随手自身旁扯过一件衣物,在不惊动道长的前提下,小心翼翼地往身下擦去。两人原本相拥而眠,是以那白浊不仅沾在他腿间,也溅在道长的腹上腿间。玉书宰了自己的心都有了,咬着牙屏着呼吸,轻轻拭去脏污痕迹,他越是小心,越是避免不了挨挨擦擦,被他触碰得道长身下都有了反应。草草擦过,玉书又用手背去抹,手一触上那紧致肌肤,玉书心里更慌,不出声地提醒自己非礼勿视非礼勿动,可眼神总忍不住瞟过去,手更是控制不好角度与力道。就在他纠结到凌乱的时候,一只手准准地将他细瘦的手腕握住了。
“你在做什么?”
青石从不与人亲近,若不是数日来一直操控心念,本就心神俱疲,回来后不得休息,又以自身灵息日夜不停为玉书调息,本是不会怀中有人的情况下,还能安稳睡去的。这会儿被玉书惊醒,神识尚未清明,他支起半个身子,眉头微皱又问了一遍,“你做什么?”
玉书整个人僵住。他本就心里有鬼,手还停在青石的腿间,姿势不雅,就算知道青石看不见,也将红透了的脸扭向一旁,嗫嚅着说不出口。
青石还要问,只脱口了一个“你”,便戛然而止,他嗅到了一点残留的浊乱气息,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虽是自幼修道,却也不是不通人事,精满自溢,此为人道。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让原本无甚稀奇的事情瞬间变得微妙。
房内的空气似乎平添了几许暧昧。玉书心中羞臊,无地自容,已是连身体都泛上了粉红色,还微微发着抖。青石感觉到他的轻颤,听着他又低又急的喘息,无端联想到一只受惊的兔子。
“罢了。”最后是青石打破了沉默,“你命途多舛,既得因缘如此,以后别有机缘也未可知。”
玉书心思正乱,听而懵懂,不待他理解,青石手上用力将他拉了回来,把他手里兀自攥着的衣物扯下来丢到了一边,脸上是较往日更为冷淡的神情,另一手抬起玉书的下颌,低头就吻了上去。
玉书正手足无措,蓦然唇上一凉,他惊讶地张开了口,想说点什么,却被微凉唇舌堵了个严严实实。在玉书茫然承受中,梦境与现实忽然重叠在了一起,等他终于意识到青石在做什么的时候,心中突地一荡,整个人轻飘得好似陷入了另一个迷乱的梦境。
那个梦里沉默而温柔的道长,如今一脸冷淡地将他压在身下,在他额头重落下温凉一吻。
“你叫玉书?”道长在他脸孔上方问道。
“嗯……”玉书不明白他为何又问起这个,他明明早就知道。
“我叫青石。”道长俯下身来,将他覆在身下,“你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