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我不是下一个樊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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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与我嫂子决裂，我责怪她过于世俗，现实，事后，又觉得不必同她一般见识。
可是我妈的话，像是一把利剑刺入我的心脏，疼到无力反击。
“莎莎，你嫂子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心直口快，脑子都不转圈。”我和我妈走在病房楼下，刚刚买饭回来，她提着一兜子白面馒头，我惦着几份小菜。
“她那是脑子不转圈，天天不知道绕了多少弯弯了。”我没好气的说。
“你也别与她计较，没有学问，也不会说什么话。”我妈像是在安慰我，“不过，你爸爸的病，你可不能不管啊。”
“我怎么可能不管，他是我爸爸。”
“如果没有借你二舅那些钱，我们还有点积蓄，也不至于让你们兄妹两个为难。”我妈说着掩面而泣，“这么多钱，你说该怎么办呢。”
“老家亲戚有没有可能先借一点，看看还有多大缺口，我回去想想办法。”我提议道。
“老家都是一些穷乡僻壤的亲戚，你大舅二舅也指望不上，三五百的借出来有什么用呢。”我妈抹掉眼泪往前走，“莎莎，你爸爸就指望你了，你哥哥那些小本生意，一年也不过几万的收成。”
我心里明白，在外人看来，我们的日子总是要好的。只是家家有本念的经。
路上，我一直琢磨，一下子几十万，从哪里可以挪动这么多钱。
这些年来，天天为钱发愁，天天琢磨如何挣钱，拼命挣钱，到头来又攒不住一分。现如今，我妈妈将难题丢给了我，我又该怎么办呢。
我手机巴拉一遍通讯录，虽然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和同事，可是借钱，就不好说了。
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江子亚，不知道他有没有通过关系借一些钱。
我一边走着，一边想着，我妈看我不知声，便停住了脚步。
“莎莎，你们买房后身上还有多少钱啊？”
“嗯，只剩下几万块钱，作为日常的花销用了。”我无奈的说。
“江延幼儿园找好了吗？你嫂子说三万一年，你说你们真不会过日子，送到老家来，千把块钱的事。”我妈语气里略带埋怨。
“那老家的教育和城里的教育能一样吗？我们两个就是喝西北风，也要给孩子最好的教育。你不要天天听我嫂子说风都是雨。我哥娶的什么媳妇，真是一个老婆嘴。”我有些气恼，嫂子竟然在我妈面前搬弄是非。
“你也就别说她了，再怎么不是，也是你嫂子，老了你养我们，不还是她啊。我是说，在消费上，你们能省就省一些，你看看你身上衣服，一件好几千，这能够孩子吃多少天的伙食费。”
“我买几千的衣服怎么了，我用的是我自己的钱，花你们了嘛。”我压低声音，用快速的语气，在楼底下与我妈顶起来。
“好，好，我不说了。你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老太太气呼呼的拎着馒头走了，我既生气，又无奈，只能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
“你这老太太，真够较劲呢。”我看我妈一路也不理我，眼看就到住的病区，也不想让她脸色难堪的上楼。
“什么老太太，你妈还年轻呢。”
我又碰到了她的雷区，本来想哄她，现在更是惹怒了她。
可能爸爸治病的费用，她一直放不下去，没有进病房之前，她还是又唠叨了一遍：“你爸的费用，你可要长点心。”
“我知道了妈，放心吧。”
“莎莎......那个......如果实在没钱，就算房子卖了，你们也要救你爸爸。”
“我哥，在县里也买了一套，为什么他不卖？”我心里难过起来。
“你哥要养两个孩子呢，还有我们两个，他卖了可怎么活。”我妈有些不讲理。
“那我们一家呢，还有我婆婆，我们就该睡在大街上嘛，就该喝西北风嘛？何况，房子是我一个人说的算嘛？妈，你也是我亲妈。”我的眼睛通红，我一定会为爸爸看病，可被迫逼着这么做，我倒是没有想到。
这一句话，和嫂子的话，同出一辙，出嫁的闺女，到底是泼出去的水，她过得好不好，没有人会去在意。
“你们挣钱容易，子亚一个月好几万，总比你大哥要强，反正我说不过你，我不管，你们只要能解决你爸爸看病的费用就行。”我妈扭头回了病房，我看着她高高的马尾，还有消失的身影，心里隐隐作痛。
我的痛苦，此刻应该没有人可以理解，她之所以这般逼迫我，是因为她一如既往的为娘家付出这么多，才觉得女人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我妈妈好糊涂，这么年轻，思想却如此的老化不堪。
我擦干眼泪，将饭菜丢在屋里，收拾完东西，拉住江延准备回去。
“爸，我回家换换衣服，将江延送回家，过两天过来。你好好配合大夫，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临走前，再三叮嘱我爸。
“莎莎，你现在回去，你大哥没来，晚一会还要去缴费呢。”我妈紧张起来。
我从包里取出来一张银行卡，丢在了病床上，让我嫂子负责付款。
江延坐在后座的安全座椅上，一路上我假装开心的与他聊着天，直到他睡着，我再也绷不住了。
我们飞奔在高速路上， 路途遥远，而又如此的漫长，江子亚已经两天没有与我联系了，家里又施加这么大的压力，我突然觉得好累，好疼，我突然觉得哪里都不是家，都没有我可归去的地方。
我在车里哭的稀里哗啦，像是被人丢弃的孩子一样无助。
我们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婆婆看到江延，意外的尖叫起来。
“我的乖孙孙，瘦了是不是，赶紧消消毒，洗洗手。”婆婆拉着江延的手，进了洗手间。
“妈，江子亚呢。”我大声问。
“他说，跟客户出去吃饭了，还没有回来，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婆婆说，“你想不想奶奶，乖宝贝。”
回到自己家里，非常的踏实，我将所有的衣物清洗一遍，冲了一个热水澡，坐在电视前，看着正在播放的《欢乐颂》，等待着江子亚回来。
一直到深夜，他回来了，还是烂醉如泥，还是吐得满屋子里的污秽物。还有他的啤酒肚又大了一圈，他看着我，眼神浑浊，瞬间又倒在了地上。
他酒量不行， 还喜欢喝酒，在酒桌上，碰到几个拍马屁的人，那更是不懂得克制一些。
我看着他睡去，听着闹钟的哒哒声，守着黑夜，等到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