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元:嬉笑怒骂天地暗,一笑白首问苍穹
旧时读书,总觉得范进因中举而疯癫,老童生周进哭贡院,严监生临死惜灯草 ,科举之苦太过残忍,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总是不忍心去看些辛辣的明清小说,怕窥得世间黑暗而心生胆怯,却因着李伯元之故,心生孤勇,斗胆看尽官场百态。
明清有名的四大谴责小说,李伯元的《官场现形记》、吴沃尧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刘鹗的《老残游记》以及曾朴的《孽海花》,无一不是辛辣讽刺至极,倘若加上《儒林外史》入世为官之人怕是心生寒意,不知如何自处,清者自清是如此艰难。
李伯元:嬉笑怒骂天地暗,一笑白首问苍穹李伯元,又名李宝嘉,别号南亭亭长,生于官宦世家,家中数代为官,也正因如此,对官场种种弊端深有体会,书中用词准确而富有意味,可以说他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以说他是锐意进取的积极分子,也可以说他,本是青灯不归客,但因浊酒留风尘。
他生于同治六年,离世于光绪三十二年,享年四十岁。一生虽短暂,却见证了太多的动荡与不安,一生恳切期待却终究事与愿违,未见山河无恙,抱憾而去,原知万事皆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幼年之时,因得家世之故,督教甚严,言行皆有度,诗书不可废,礼数不可违,勤勉好学,加之天资尚可,少年时期就考取了秀才,名列第一,但始终未能考中举人,仕途失意,虽谈不上郁郁不得志,但始终忧愤难平,目睹官场乱象却无能为力,眼见外敌入侵却无计可施,所读圣贤书无处可展。
此时的他,忧心忡忡,虽知晓林则徐虎门销烟之壮举,羡慕那“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驱之”的豪情,自身有其心却难胜其职。
三岁时父亲去世,他自小由堂伯李念之抚养,而后念之从山东辞官回到常州,他们一家同返故乡,而祖宅在战乱之中已然成了一片废墟,而后两年伯父也离他而去。
此时的他,冷眼相看,既已知晓慈禧太后垂帘听政之实,名将左宗棠力压民众起义,同治皇帝增税修筑颐和园与圆明园,百姓却无家可归身负高额赋税,世道如此,叹息无奈。
卖国求荣,奴颜婢膝,割地赔款,身居高位的人,可以用来形容的只有这样的字眼,他不胜忧愤,思图改革,他在诗中写:“世界昏昏成黑暗,未知何日放光明?书生一掬伤时泪,誓洒大千救众生”。
此时的他,愤慨难述,洋务运动开展的新式教育,戊戌变法所言的理想之国,身受传统教育他虽不大支持,却对其尚存一希,然,两者均夭折于太后之手,亦或是朝中斗争。
同治到光绪,短短的六个字,却是风起云涌难以言说的一段历史,太平天国与义和团两次轰轰烈烈的起义活动,英法联军与八国联军的两次入侵,千里江山半壁已失,昔日用做祭祀庆典的烟火如今化成外来的虎视眈眈的枪口,千疮百孔的山河大地与辗转流离失所的人民,有人积极改革论证思潮暗涌,有人固守成见忠于君臣,有人投机取巧从中谋利,而他所作的便是将自己所见所闻公之与众,以图唤醒民智。
三十而立,他创办《指南报》,以此揭露时弊,劝善惩恶,不久又改办《游戏报》,嬉笑怒骂,皆有性情,由此他成了晚清上海小报的创始人,鲁迅先生亦称他所办报纸“为 偕嘲骂之文”“记注倡优起居”。
与此之外,颇负盛名的《官场现形记》以及骇人听闻的《活地狱》,使之名声大噪,晚清官场风行,甚至于慈禧太后索阅其书,按名调查,将清末政令倒行、法纪废弛归咎于官员的腐败。
除却官场之事,他才华横溢,擅长制艺诗赋,善于绘画篆刻,懂得金石考据,南亭四话》之中诗话、词话、联话、曲话多有讲究。其人终因积劳成疾,年才四十,殁于上海。
昔日嬉笑怒骂天地暗,如今一笑白首问苍穹,书生一掬伤时泪,誓洒大千救众生,少年之志,如今也算心愿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