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三)

    有時候，人生的確很公平——老闆娘對問心的加錢便足以證明。

    但公平，有時候也是殘酷的——接下來，問心就感受到了這份殘酷:這天小酒館的生意很好，人也很多。多到老闆加在路邊的位子都坐滿了人，而且還是不夠用。

    “哎，那個夥計快過來收拾桌子。”坐在路邊的那群人在叫喚，“沒看見爺幾個都已經等了很久嗎？”

  “很快就好。”問心賠著笑，動作利索地往掛在脖子上的籮筐裡收著碗碟杯盤。“很快就好。”

    “你太慢了！”這些人並不理會他的忙碌，不耐煩的語聲裡有人挑釁著，“你可以兩隻手一起收吖！”

    “我，就一隻手能動。”

    “原來是個殘廢吖！”哄笑聲裡，他們不停地往問心籮筐裡塞著碗盤杯碟。“我來幫你啊！”

    就這樣，問心籮筐裡的東西很快就堆到了他脖子上那麼高。可是，那些人依然沒有停手的意思，甚至還有人想故意推他一把。

    搖晃的問心正抱著大籮筐往回走時，卻突然一個腳底打滑跌在了地上……倒地的問心立刻就受到了他們的拳打腳踢。

    “連個碗都收不好，真是個廢物！”

    儘管這件事並非錯在自己，但是問心依然對此欺凌感到沮喪。

    當天晚上，老闆將他叫到了自己房間:“小夥子，你做事很努力，這很好。但是……今天那些馬賊食客，卻也是我們招惹不起的。”

    問心雖然木訥，但是不傻。他明白老闆的意思。

    “每個月的二十文工錢，一個也不會少。”老闆點了二十個銅錢給問心，“今天打爛的那些物件，就算啦！”

    “謝謝老闆。”

    “另外，俺從明天起，你就不用過來了。”

    於是，問心就這樣失去了酒館打雜的差事，又回到了之前的遊蕩狀態。

    遊蕩不是辦法，生活總得繼續。

    問心漫無目的地在小鎮上四處遊蕩著，同時也期待著自己能順利遇到下一份可以謀生的差事。

    不經意間，他看見了一排排掛起來的刀。

    ——刀鋪。

    問心的眼睛亮了:“老闆，這刀多少錢一把？”

    只見那滿臉橫肉的老闆用他那雙幾乎看不見的鬥雞眼在問心身上掃了幾個來回:“你，要買刀？”

    “是的，老闆。”

    “我這裡的刀，可個個都是好刀。”老闆臉上的橫肉開始了跳躍，“隨便一把都是好價錢，你確定自己能買得起？”

    問心沒有理會他的話，只是低頭選著刀。終於，他的目光在最角落的一把菜刀上停了下來。“這把刀，多少錢？”

    “算你有眼光。”老闆笑了，笑意裡有些讚許。“這可是快刀做出來的菜刀，相當好用呢！”

    旁邊有人懷疑了，“老闆，你不要忽悠人吖！快刀那麼大刀廠，怎麼會接菜刀這種活來做？”

    “是啊，菜刀都是接不到生意的小廠子做的。”

    聽著人們的七嘴八舌，問心不踏實了:不知道快刀現在怎麼樣了？

    “快刀出的刀，三十文一把！”老闆的語聲有些不耐煩，“信就買，不信就別廢話！”

    “你，買不買？”老闆指著問心，“買就快點，不買趕緊走！”

    好不容易看見的希望，又破滅了:刀的生意，刀太差對不起良心，就連買把像樣的菜刀給小蘿蔔切菜都成了奢望。

    目光黯淡的問心抬起頭，看天。

    卻連天上的陽光，都看不見了。

    問心的心裡有些苦，這世道活著咋就那麼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