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慢些吧

高考过后，三年的“艰苦奋战”已成昨夜西风。可能少年自有少年狂，所以刚上大学那会儿，我打着“实践与自由”的旗号，不愿频繁和家里联系。

“你在那边还习惯吧？”“吃得好吗？”“坚持认真看书学习了吗？”“和新同学相处地怎么样呢？”……“还好”“还好”“哪有那么多问题？能不能别问了？”“好吧，天冷了，多穿点。”嘟……嘟……

我曾经一度以为，太过操心是父母亲的“错误”，我只要革自己的命，用心做自己，就一定能靠自己成功。

后来，每个心绪复杂的深夜里，那个一直注视着我的坚定的眼神里的细腻温柔涌上心头。人生中不可不想的事情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原来时间过得那么快。

那天回家，爸爸唤我过去，边说边演示着他的手机解锁键滑不开的问题。我接过手机，漫不经心地用食指轻轻一滑，锁却解开了。反复好几次，我恍然大悟，“可能是接触不良吧。”我转过身，强忍着泪水，默然走进房间把敞开的门扣上。不是因为茧是因为什么？爸爸手上厚厚的老茧竟然使手机都无法感应了。

思绪回到小时候。站在幼儿园门口，老师拉着我的手。我总是把脖子伸得长长的，像只鸭子一样，直到爸爸在我的视线追踪下一点一点清晰，我才肯把头缩回去。坐在爸爸自行车后座，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我不吵也不闹。风把阳光揉进空气里，揉得太碎，半暖时光就这样开始发酵，变得微甜，再到浓烈的甜。那个时候，我是睁不开眼睛的，像活在童话里，又真实地瞥见了幸福的颜色。眯着眼睛看缝隙里在阳光中绽放，又不断倒退的白色花、绿色草、贴着大地行走的人和他们何其相似的影子。懒得伸手去捋鬓角飞在风里的碎发，就那样安静地把头轻轻贴在爸爸的后背上，听到自行车链条传动时发出的“呲呲”呐喊的声音，还听到混杂着淡淡的肥皂水味道的风刮过他深蓝色风衣的“嗦嗦”的声音。“不准睡着了啊。”爸爸转过头看我一眼。“才没有呢。”我也不睁开眼睛，懒懒的、喃喃的、把声音拖得很长，很长。抬起头，看到的是宽厚的肩膀和修剪得干净利落的黑色的头发……

思绪朝后推进：小学的时候来看我表演；初中的时候给我讲数学习题；高考的时候比我还紧张；大学的时候……大学的时候我却不能一直待在他的身边了。

往事桩桩件件，历历在目，奏着记忆中影子的回旋曲。我曾经在这段回忆里转了好几个弯，才终于发现爸爸像棵树。我在春天里倚着他发芽；夏天里倚着他茁壮；秋天里倚着他成熟；冬天里倚着他沉思。

明亮的眼，黑色的发。

春分夏至，白露大寒。

手上的茧，变白的发。

时光温润，一滴不剩。

始终记得爸爸在我18岁的时候发给我的那条短信“生日快乐……总有一天，你要一个人走，父亲不能一直陪伴你。但爱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