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
今天,开着电动车在熟悉的县城逛了两圈,去县城的旧道被宽阔的新马路,和路中宽得足以再铺进去一条马路的绿化带,涂抹遮掩得错综复杂。于是,只能循着记忆,先找到火车站,再找到劳动局,再到汽车站。然后,找到曾经生活了三年的旧城区街道,最终找到亲戚家。
街道,店铺,都已改变了模样,变得更繁华,变得跟那些大城市愈加同质化。但不管它变得怎样,那熟悉的气息,仍在。
老汽车站仍安静地站在街角,曾经多少次在八九点的夜晚迎接疲惫的我回来,不管多晚,总有个身影在夜色里等我;度完周末,周日下午,或是周一清晨,他送我在街口的小吃铺吃两个小烧饼和一碗豆浆,只是看着我吃,吃完开着摩托送我去车站。
县城的一个微小的角落承载着我们的生活,而我离开的背影,一次次地映在他的眼里。
曾经想过回到县城找工作,他也托自己的舅舅帮忙物色了单位,可能刚毕业才一两年,暂时还没有那么渴望确定下来,最终他的希望我没有读懂,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又这样过了一年,因为年轻,日子平淡但轻松,他毕业更早,自由职业的他做过很多尝试,可总没有找到那个能让自己满意的机会。我们曾经畅想未来,那时,我也玩笑地说等他挣够多少,我们就结婚。当时,我是玩笑,未知他是认真。
有时候,一句话就会刻进心里,伤人于无形。
我是个蜗牛,背了一个重重的厚壳,壳里给自己装了太多无谓的责任、负担,我在心里背着它,将自己压得疲惫不堪,在心里苦行僧般地耗着本可以恣肆的青春。固执的我又不肯打开自己的壳,好好地看一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看看随着时光的流逝,壳里的内容到底有没有变化。我不肯看,也不肯想,就惯性地背着它们,缓慢爬行……
其实,那些所谓的责任、义务,可以完成得很轻松。它们并没有大到,超越生活本身,但那时,我的智慧不够。
或者我是用着这些做自己的保护壳,把他推在门外。
当我们一起生活到第三年,他说,帮不了我,无法给我一个好的未来,所以,他决定离开。
原本,爱可以帮我们跨越山海,可是太年轻,以为山海永无法逾越。
我离开了家乡,很远,那些年,只有绿皮火车作为主要交通工具,回来一趟是极困难的事。
生活的轨道本就无序,这一分岔,就越分越远,直至再无交集。
一个小县城,二十年都足够焕然一新,旧貌换新颜。而一个微小的人,抹去他生活的痕迹,可能只需要一缕轻微的风。再过几年,可能连我今天能看到的旧城痕迹,都会消失,永不再见。
时光如流水,人亦似微尘。
于是,想起实习时的一件旧事,因为不满于他的唠叨,周日回到单位宿舍后没有按照他的叮嘱发信息报平安。在冬天的夜里,他开着摩托车,沿着国道仔细看察,每一处可疑的草坡他都下车翻找,看有没有一个女人躺倒在那。直到两小时后,凄凄惶惶的他终于找到宿舍里蒙头大睡的我。
当时只道是寻常。所有的错失,都多少源于不在意,与不珍惜。
就像这沿街的旧景,未看它时,含糊迷蒙,而当你看它时,它与你,一霎时俱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