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开始的地方
不知名的鸟在离我很远的天空中鸣叫着,向着很远的山飞去。
山在苍穹下有了边,鸟在云朵里飞进了天边,没有痕迹只留下鸣叫剩在天空中飘着。
奶奶把撇了米汤的锅蒸在了火堆前,我看着摇晃在火苗里的钩子,心里的忧愁更深了。
“啊奶,十三没了灵魂也是因为岁月太漫长了吗?”我手里拿着一棵野菜苗,很鲜嫩的叶子绿油油的在我手中被折了几道痕。
“十三那可不是太漫长,是太太漫长了。”奶奶拉长了语气。
奶奶拉长的语气让我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南汀河,似乎只有南汀河才能和奶奶说的那么长。可这却让我陷入了另一种迷茫,或者说是无法理解,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南汀河有多长,也不知道岁月太太漫长到底是怎么漫长的。
我于是沉默了。年幼时的我们遇到或者是听到一些无法理解,害怕的事我们就会沉默,就像是沉默了可以避开这一切,可我想沉默的背后是留在岁月里的记忆,我们总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去想办法知道我们沉默着另一边的东西。
在我沉默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喋喋不休的四叔却不见了,我特别希望他能说点随便什么话,可是没有。我整个脑海里都是奶奶拉长了语气的无助,我甚至也希望吹来一阵风,飘来一些我喜欢的花香。
就在这样的沉默中,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想起了之前去南汀河拿鱼时见到过的一棵树。
那是一棵我不知道名字的树,它很细小的叶子结实地长在树枝上,树叶与树叶之间紧密地连在一起。它周围没有与它一样品种的树,就它独自一棵孤独地长在河岸边的岩石上,整棵树分成两支主干,一支笔直地拔地而起,一只却几乎成平行地从岩石上伸出来,跨过了南汀河面。跨过南汀河水面的主干上又分出了许多的树枝,有其中几支小树枝被河水冲刷着,永不停歇地在河水里飘动着。
我几乎没有在秋冬的时候到河边上去过,好很多次都是在春夏时去,所以每次去的时候几乎都会听到蓝拟喉啄木鸟或者是知了的叫声,它们那种穿透着河水与岁月的声音从树林里传出来,迎着河面飘着。
这些飘在河面上的声音,就会让我去幻想南汀河流去的地方,猜想它到底有多长。是否在我无法走到的地方同样有这样的峡谷,也住着同样的鸟在峡谷里鸣叫着,一直顺着河流传向了远方。
大蓝拟喉啄木鸟不知道为何,我许多时候会生出一种它们可能永远不会死去的错觉,特别是在夏天的午后从树荫底下醒来的瞬间突然听到它们的叫声,这种错觉就更明显了。
那似乎是一种在睡梦中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在这种声音里夹杂着许多的东西,有很遥远的风还有很遥远的我没有见过的一些人的脸,甚至夹杂着他们的故事,或者是孤独或者是悲伤也可能是微笑的,可最终他们都在这样的叫声里穿透了岁月。
我无数次用弹弓射向它们停留的大树,从弹弓里射出的石子穿过大树的中心,几片叶子被射掉下来了,要许多时间才能慢悠悠地落到地面上。拟喉啄木鸟被石子惊吓到,展开翅膀飞离了大树,可它们展开的翅膀扑棱着还是会发出巨大的声响,抖落着居住在大树里的许多时光。
很多时候有许多的故事,我都觉得与这种鸟的叫声有一定的关系,可惜年幼的我却说不出这些感觉来。只有在听到玉珠的哭声时,我会猛地惊醒,像是找到了故事开始的源头。
对的,故事的源头就是从一个孩子哇哇落地时的那一声哭泣里开始的。
“啊良,你发什么呆呢?”就在我想着这些东西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奶奶的声音,我手一抖丢掉了手中的野菜。
“我也不知道呢。”我有些慌乱,可更多的是因为无法表达出心底突然跑出来这诸多的想法。
奶奶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十三啊,年轻时打了一头白鹿,那之后啊就过得不如意咯。”奶奶可能觉得我发呆与十三有一定的关系。
“啊,什么白鹿呢?”我瞬间又来了精神。
“哎,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啊很多人都喜欢打猎,十三就是其中一个,不过他呀那时候因为年轻更多时候呢只负责带狗,负责追山的任务。”我不敢打断奶奶,担心一打断她就不讲了。
“后来有一次,他和王顺两个人出去了一趟,哦王顺就是王八他爹,听说他们那次出去遇到了一头白鹿。”奶奶讲的断断续续,她似乎也是听来的。
“那头白鹿啊,其实也不止他们两个遇见过,村里那时候喜欢打猎的许多人都遇见过,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所有遇见过那头白鹿的人都说那是一头怀了小鹿的母鹿,所以虽然很多人遇到了,可始终没有人打它。”
“为什么没有人打呢?”听到这里虽然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还是忍不住问道。
“因为不能打要下崽的母鹿啊。”答案和我想的一样。
“只是啊,那头母鹿可不止这些,听说见过那头母鹿的人,有时他们举起枪对着它的时候,它就会抬起头来看着举枪的人,而且会一步步向着举枪的人靠近。”就在我因为知道了事情的答案而有些扫兴的时候,奶奶却接着又说道,这再次提起了我的兴趣。
奶奶讲这些的时候,我也想起了我不久前见到过的鹿,也记起了十三和我讲过的白鹿。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些说不出的情愫。
“也不知道为什么的,那些猎人啊,在看到母鹿的眼睛后都放它走了。直到后来它遇到了王顺和十三。那天具体的日子我记不得了,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王顺先开的枪,等母鹿倒下后在王顺的指使下十三也开了一枪。”讲到这里的时候,奶奶停下了手中的活。
“后来啊,他们真的在母鹿的身体里剥出了一头小白鹿,可王顺打出的子弹也射进了小鹿的身体里。自那之后王顺再去追山的时候,枪就失去了准头,再没有打到过猎物。可十三毕竟还年轻,他又不是事情的始作俑者,时不时的他还是能打到一些猎物。但村里人都说,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听到这些的时候,我已经听得入迷。
虽然奶奶讲的很普通,声音也没有抑扬顿挫,可还是那么吸引人,我甚至想到了那头鹿的样子,特别是它被猎枪瞄准时一步步走近猎人,抬头看着猎人的样子,我心里如同自己遇见过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