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看到的飞机

忘了我是多大的时候知道有飞机这个东西的了。在那个偏远的小村落，每天吹着咸腥的海风，日子过得单调而乏味。

偶尔抬起头，会看见湛蓝得一片云彩都没有的天空中，划过一只小得几乎看不见的东西。我以为那是一只迷了路的小鸟，因为找不到回家的路而越飞越高，高到我们的肉眼都分辨不清楚了。

但奇怪的是，在那只小鸟飞过的天际边，往往会留下一条长长的白尾巴，就像一条毛茸茸的长鞭子，无边无际地伸向天空的尽头。

后来奶奶告诉我，那不是小鸟，是飞机，白色的长鞭子是飞机放的屁。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一个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农村妇女，一个从来没坐过飞机的人，她是怎么知道飞机，还有飞机会放屁这种事的。

但奶奶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村人，她的几个女儿很早就去了人人羡慕的大城市里生活。在其他人还在田间抹着酸臭的汗水的时候，奶奶已经跟着姑姑她们去大城市转了一圈。

回来以后，奶奶成了村里养尊处优的代表，每天傍晚洗完澡，她身上的幽香能传遍整个村子。

见过世面的奶奶，她讲的话我都深信不疑，我确信那一定就是飞机放的屁。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都做着与飞机放屁有关的梦。

多年以后，我来到伦敦，下飞机的那天，小姑子开车来接我们。从机场出来，好像不到一刻钟就到家了。那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们住的地方，离机场只有12公里远。

在那以后，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轰隆隆的飞机一架接着一架划过上空。而且距离都很近，有些近到能清楚看见航空公司的名字。

但是，我再也没做过和飞机有关的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