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风很大|金色的稻花
十八岁到二十二岁的时光，她全部陪了他。
他许她一片金色的稻花。
这座城市风很大|金色的稻花
1
月亮升起来时，天是蓝色的。远离市区，花城清幽而安静，丝丝缕缕的稻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仲秋的夜甚是微凉，她甚是想他……
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的睡了。
隔天醒来，看一眼窗外的太阳，大大的圆圆的。说不出的温暖。
打开手机，看到了他的信息。
欧尊：我回国了，在北京……
她对着手机屏幕愣了好久。
她记得他在英国，没错的。怎么就在北京了呢？
突然一段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忙回过神，划开屏幕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说。她的文件不够齐全，签证怕是没那么快下来，需要她再耐心等等。
她笑着说：“好，我知道了，麻烦您了。”
等对方挂机，她才又拿起手机看，确定没有看错：他回国了……
在她想方设法去国外找他的时候，他回来了。
她没有立刻打电话给他，也没有追问他回国的理由。她放下手机，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中午十二点，他给她打电话。
她划开手机见是他，起床气全数撒在他的身上。
他没有半点生气，听她骂骂咧咧的说着含糊不清的话。等她说完了，彻底醒了，再叫她起床，然后说正事。
他说。他提前毕业了，回国了，在北京停留一周，就回湖北。
是了，他是咸宁人。那是他的家，他迟早会回去的，不管曾经飞多远……
她说：“好。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说：“我回咸宁种稻谷。你大学在哪念，国内还是国外，想好了没？”
她毫不犹豫的说：“武大。”
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暮春可以看樱花……”
他在手机那头笑了笑，低低的笑声从那端传到了这端，她听着，也莫名的跟着笑了……
之后他说：“挺好的。你荒废了一个学期找学校，兜兜转转还是去了武大，下学期去做插班生，刚好是春天，可以看樱花。”
听到这，她怎么突然就觉得饿了呢？
“我饿了，去吃饭了，不说了。”她有点闹小孩子脾气的说。
他敛起笑意，说：“好了，傻瓜。你起床吃饭去，我也去吃饭，下午开会，忙完这周就回家。你等我回去了再过来。”
她挂了电话。他盯着手机笑了笑，再收起来。秋天了还笑得那般的如沐春风……
她挂机，就打电话给早上那人，让他别办出国手续了，她暂时不去了。
然后，看着窗外金黄的稻谷，美美的吃了中午饭……
再过几天稻谷就该收割了，那时候她可能在他的身边。
2
窗外的稻谷终于开始收割了，她也着手准备去武汉了。
那天，天空一如既往的蓝，天高云淡的，她从广州飞武汉。
下午，他来接机，把她带回了咸宁老家。
她见过欧父欧母，把自己父母准备的礼物带给他们后，就一个人出门了。
她去了以前外公外婆住的房子，里面不脏。只是老人家都不在了，少了些生气……
她从小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跟欧家人打小就认识，和他也算青梅竹马……
想着想着黄昏就来了，缕缕炊烟飘到半空的时候，她在往欧家走。
四个人围在桌子上吃饭，很地道的湖北菜，土豆蒸鸡翅，珍珠丸子，泡菜苕粉肉丝和清蒸武昌鱼，还有莲藕煨排骨汤，全部都是她爱吃的。
饭后，大家坐在客厅喝茶，他在和他的父亲谈论种稻谷的事。他母亲有时和她说家常话，更多的是静静的听他们父子俩的对话。
他们家是有稻田的，这些年虽然搞了旅游业，却也是没有荒废的。他回国了，种稻谷的事也就轮到他了，做的好还能观光旅游，一举两得。
他父亲语重心长的说：“之所以让你去哈珀亚当斯学院，就是让你学学怎么搞农业的。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到了我这一代，社会发展了，才搞起了旅游，可是我们做人不能忘本，你也一样，搞其他副业我不管，稻谷却是一定要种的……”
可能年少的他还不能理解父亲的这番话，可是现在他不但理解，并且按照父亲说的去做了。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孝，他也不会违背父亲的意愿，更何况他还有本心和对她的爱……
隔天一早，吃过早饭，他就带着她去稻田，大部分稻谷已经被收割了，他家的还没开始，怕是种晚了，打算等多些时日再收。
他带着她来到稻田中央，说：“你上大学了，我们交往吧！”
她没有急着答应，揶揄的笑着。
他开始急了，说：“你还记得十年前的今天吗？你八岁，我十二岁，我们在田野里割稻谷，那天还是我们俩的生日。我问你为什么喜欢稻花，你说你是在稻花开的时候出生的，我也是。那时候我就想，等你长大了，我就在开满金色稻花的稻田里向你求婚，现在我们先交往好不好？”
她没有再笑，扑道他怀里，说：“好。”
就这样，她和他确定了恋爱关系，两人一起漫步稻田，直到太阳高高挂在天边，猛烈的晒着大地，才往家里走……
3
她和他，在咸宁出生，继而生活。后来，她去了广州，他去英国。现在，她和他又回到了这里，不觉间变化真大……
生日过完了，她和他还有欧父欧母都忙着收割稻谷，这个时候已经是暮秋了。
收割好的稻谷堆在一起，金灿灿的，在太阳的照耀下，远远看去，像一座小金山，每一粒稻谷都是一粒小金子，闪闪发光。
她喜欢这种朴实的作物，享受着劳动的快感，既满足又踏实。
因为没有种晚稻，收完稻谷，之后的日子就很清闲了。
她和他都太久没回来了，所以白天晚上都在外面逛，重走一遍以前熟悉的街道和门店。
只是，太久没有回来了，咸宁的变化很大。
稻田不再是每家每户都种了，大多是承包给别人做，自己反倒是搞旅游，或是餐饮……
街道也不一样了，变得宽敞繁华，一改以往的狭小，杂乱和萧条，各种各样的豪车停在道路的两边。
她记得以前咸安开了个天丽酒店，老一辈的人都知道，那就算是最好的了……以前武汉的戏班子还把这里叫做乡下……
可现在街边的房子已经不是以前那种矮小的平房了，都变成了高楼大厦。街边的门面店铺也被装饰的金碧辉煌，品味有了，档次也上去了。
走进一家老牌餐店，店主是以前熟悉的，能熟络的叫对方名字，却也有了疏离感，多了公式化的服务，少了温暖人心的问候……
用完餐走出来，她和他走在咸宁的街头，看着身边翻新般的变化，找不到以前熟悉的那种感觉了，但她知道现在的咸宁也是很好的。
他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说：“你放心，我不会变，我还是十年前那样，我们以后一起种稻谷，我还带你在稻田里玩……”
她笑着回抱他，不言语。
一切都会变，也都在改变着。社会怎么变，别人怎么样，她和他都干涉不了，只能做到勿忘初心。
晚上，街道上光怪陆离，繁华的夜灯开满大街小巷。这个时候的咸宁不再死气沉沉，而是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其实，仔细想想现在的咸宁也没有什么不好。有了自己的品牌，有了相当的知名度，也有了能真正拿出手的东西……
抬头仰望天空，月光皎洁，她会心的笑着，认同了这座城市的改变……
但她还是想在这里，和他一样做个种稻谷的人，简单而快乐。在开满稻花的时候，抱着身边的他，拥着全世界……
4
不知不觉就又要过年了，到处张灯结彩的。
在欧家，过年的很多习俗都保留了下来。送灯盏了之后就是做鱼丸，这是每年都有的，可是很多人已经习惯在外面买了。
要她说，自家做的鱼丸才有味道，Q弹爽口……
除夕她和他还有欧父欧母一起守岁，她的父母没有一起，但是两头开着视频，倒也没有什么遗憾。
春节了就出门走访长辈亲友，他的亲戚她也都认识，拜访完了就去玩。
咸宁的春节还是挺有滋有味的，街头有很多手工艺品买卖展览，一些很久没吃过，平时没有得买的小吃也重现“江湖”了……
一直到元宵过了，看了花灯，才算是把春节过完。之后就开始忙了，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也上学了。
他把她送到武大，陪她看三月的的樱花。
武大的樱花粉嫩的好看，一团团一簇簇的开在枝头上，沾一点清晨的露珠，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说不出的迷乱人眼，她和他看的迷醉不已。
等她安顿好了，他再回去锄地。周末放假了她也回去拔草……
终于，农忙来了。
学校不放假，她就请假回家和他一起插秧，在稻田里忙活，说不出的快乐。
他晒黑了些，干农活也更娴熟了，越来越有农民的样子了。
周中她依然在学校上学，周末就跟他一起到稻田里拔草捉虫，看他锄地开渠，完全忽略了夏天的炎热，只觉得由衷的充实。
更甚的是暑假来了，她一整个暑假都陪着他在稻田里忙活。那时候骄阳似火，她轻轻松松的走过了夏天，迎来了丰收的秋天。
秋天，秋高气爽。他依然在稻田里，她闲了就拿着画本，在稻田边上的小丘上画画。
画金黄的稻花，旁边画一个她，笑得和稻花一样好看。
又画丰收的稻谷和落日余晖，余晖下的他在弯腰察看稻穗，身姿并不显佝偻，而是说不出的高大，让她肃然起敬……
她画完了，他也就忙完。
这时太阳已经下山，不一会月亮就该高挂天边了，他一手扛着锄头，另一只手牵起她的手，她拿着画本，和他一起回家……
5
幸福不是自己种花自己看，而是自己种的花，别人看了也幸福……
回到家后，欧母已经做好了饭。
她吃完饭就去书房温书。
他在开视频会议。
她和他，共处一室，各忙各的，互不打扰，却没有任何的疏离感，谁先忙完手头的活就看对方忙，有时候中途休息也会看对方一眼，再继续忙……
这时她知道他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农民，还是北京某设计工作室的设计总监，带股份的那种。她知道了却一点也不惊讶，反正在她这里，他只是个种稻谷的，这样就够了。
之后她说：“今年的稻谷丰收了，我们吃不完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或许可以干些别的。
后来，稻谷真的丰收了，收成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好。
她和他决定开一家粥店，用自己种的稻米，熬香喷喷的粥，温暖每一个早起和晚睡的灵魂，还有来咸宁的陌生旅人，让他们觉得幸福安稳……
他不插手粥店的事，依然种稻谷。
她卖粥。
一开始她是不懂得经营的，粥是极好的，生意却不好……
他说：“慢慢来。”
后来，她兼修了管理学，慢慢的，把粥店经营的有声有色。
他偶尔忙北京那边的工作，依然种稻谷。第三年的时候它把种稻谷和旅游业结合起来发展，稻田观光变成了旅游的一个大项目，也做的有模有样，这样下去，欧父欧母很快就可以退休了……
之后每年她和他都会推出一个主题，规划好种植空间，种植稻谷。等到稻花飘香的时候，就开始除草捉虫，把稻谷修葺的整整齐齐的……
稻穗出来的时候，再等上些时日，稍稍饱满了就可以用特制的无害色素给穗子上各种颜色，描绘出一幅画来，惹得看它的人像稻谷般笑弯了腰，好不开怀！
而每次给穗子上色，走出稻田，她和他都会变成涂鸦品，既滑稽又好笑。有时她会满田野追着他跑，他配合着她的步伐，欢声笑语不断……
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从小到大，无一不是快乐的。
他也是这般感觉的，所以她和他会一直这么生活下去……
6
她二十二岁生日那天，也是他的生日。又一年秋天，天空中呈现出明亮而暧昧的温暖，空气中氤氲满稻花的香气……
她和他置身于一派金色中。
他说：“眨眼，你就毕业了。我的小公主长大了……”
“对啊，我们回来也有三四年了，你越来越像农民伯伯了……”说完她“咯咯”的笑了，微风吹动她的笑声，像银铃般好听，回荡在他的耳际……
她笑倒在他的臂弯里，跟他说生日快乐。
他扶着她站正，单膝跪地，说：“卞伊狐，嫁给我，你二十二岁以后的人生也由我接手，每年稻花开的时候，都是我们的纪念日，我愿意一生种稻谷，送你满目金色的稻花……”
说完，他摊开手掌，掌心是一个用禾蒿编织的戒指，上面缀满了稻花。
她抬起头，环视四周，入目的是一片金色，闭上眼睛细嗅，满满的是稻花香……
睁开眼看他，他的眼里倒映着她的影子。她伸出手，说：“你给我戴上那个戒指，我就嫁给你。”
他像个傻子般，急忙的给她套上戒指，套住她这一生，也套住了他的一生……
他还像个疯子般，抱着她在稻田里转圈，拥吻……
她靠在他的怀里画画，画里金色的稻花田中，暖橙色的阳光暧昧又温暖，他拥着她，坐在稻田边上，等待日落黄昏的到来，笑得无限甜蜜……
他想：等到来年，稻花再开的时候，就在这里和她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那时候她一定会是最漂亮的新娘，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比稻花还要美……
而她想起了童年时，和他在田野玩耍的场面：那时候像现在这般，开满了稻花，金灿灿的。她和他都还小，整天像猴子一样在田野里疯玩，有时兴起帮大人的忙还会帮倒忙……以后她和他的孩子是不是也会这般，莫名的有了一丝的期待……
于是，她抬头看他，他也在看着她，眼神一样的缱绻温柔……
这座城市风很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