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

我坐在在大大的桌子前，突然有些局促不安。

看着这一群大男生，我的心情变得复杂。我抬头环视着这群男生，却不敢注视他们，即使偶尔和某个男生对视了，也会迅速地躲开，生怕他们看到我眼里的紧张。

他们长高了，也长胖了。但是，我看过去时仍旧会看见那个时候他们的影子。

这群男生他们大声地说着话，大口地喝着酒，即使只是安静地坐着，也是那么地自然和随意。我和他们相识十年了，这十年中间有三年的时间我们是一起度过的，剩下的七年间，这群男孩子中有的我一次都没有再见到，有的即使见到也只是打过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招呼。

然而今晚，他们坐在我的对面，坐在我的两边，我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突然觉得恍若隔世——当时很小的这群男生，就这样突然间长大了，长成了我看见都像大人的样子了，长到了第一次见他们时的我的年纪了。

我看着他们，感觉到他们的光彩晃到了我的眼睛，只好迅速地低下了头。

这群男生是我的第一届学生，那个时候我刚参加工作，其实也只是从一个学校毕业转头便到了另一个学校。只不过身份发生了一点改变，我从学生变成了老师。

我曾用那个时候能拿的出的所有的精力去当好一个班主任。现在回头看，我给他们的不是最好的，但却是那个时候我能拿的出的全部了。

我们每天除了备课、上课，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讨论学生了。下课的时间我们在聊学生；吃饭的时间，我们在聊学生；晚上睡觉前，我们的最后一个话题是学生；早上一睁眼，我们的第一个话题也是学生。这群学生是我们当时生活的全部，我们甚至不止知道自己所带班级的学生，连同事班里的学生也会了如指掌，因为我们聊得太多了！甚至，有时候在校园里看到某个学生会忍不住叫出声来:“噢～原来这就是你们班的***呀，果然和你描述的一模一样！”

就这样，这群男生就成了我的全部。我早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比他们先走进教室，看这他们在我的犀利的眼神下正襟危坐。接下来，即使不是自己的课，也会踩着板凳在走廊里的小窗户上看着他们，一遍又一遍。偶尔会有上课走神的男生扭头看见正在窗户边的我，于是带着满脸的吃惊转过头去，目光集中到讲台上正在讲课的老师身上。晚上，常常回去宿舍里查看，这群男生刚开始看到我时，会迅速地拿起旁边的衣服套在身上，后来却只是象征性地拽着被子把光着的膀子稍微挡挡。

十年前，我假装自己是个成熟的大人，用高冷和严厉来武装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像这群男生的主心骨。后来，我生孩子请假，这些细心的男生用自己不多的零花钱买了礼物来看我，在那段让人快要抑郁的日子里，我感受到了来自这群男生的温暖。

这些事情感觉还在眼前，但眼前的这群男生却长大了，他们脸上有了属于大人的神情，他们的言语中有了属于大人的思想，甚至他们喝酒的样子都像极了一个个大人。

觥筹交错间，我的心情变得复杂。

有一丝伤感。十年真的转瞬即逝，这群男生长大了，而我也早已不是当初模样。十年的历练，让我有了不少从教的经验，遇到事情也更加从容，我再也不会用对待这群男生的方法去对待我以后的学生，甚至，我有些嫌弃那个时候的自己。但在那个时候，我真的拿出了自己的所有，而这群男生也是也是当时我的所有。

有不少的欣喜，这些孩子们终于长成大人了，他们讨论着各自的生活，聊到了女朋友，甚至聊到了结婚；他们说到各自的工作，说到了当下，甚至规划了不远的未来。他们的经历中有太多我不知道事情，他们的未来里是敢想敢做的开阔。

也有一点遗憾，这些孩子是我的第一届学生，那个时候的我没有足够的经验去对待他们，我自大地以为我给了他们最好的，后来才明白，给他们的不过是我认为的最好的。我那个时候生怕自己看起来太单薄，所以用最严厉的样子当伪装，却对这群男生少了藏在心底的温情。

有男生走到我的旁边举起酒和我碰杯，不说话，只是一饮而尽，我一时变得词穷，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我在心里安安庆幸自己选择的职业。是这份职业让我目睹和参与了这群男生的成长。

离别时，有几个男生站在我的面前，我都要仰着头才能看见他们的表情，他们特别义气地拍着胸脯说到:“老师，以后遇到事情说话！”就这一句话，让我前所未有的满足。

成长，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参与过这群男生的成长的我也觉得那么的幸福，而这种幸福唯有老师这个职业才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