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香饼浇枫糖浆
1.学校的松饼是自给自足。浇上一勺粘稠的面糊在烧热的电饼铛中,专注着盯着红色数字计时器一秒一秒地跳动,牵动着我无比沉稳淡定的心跳,从血液中迸出全新的欣喜和期待,等待着打开电饼铛的那一刻成型的馥郁金黄。而后在饼的每一格凹陷处填满枫糖浆,粘稠到可以连贯到下一个格,最后漫到边缘,淌了下来,在盘底渐渐凝固成轻薄怠慢的样子。那薄薄的一层糖浆,在从食堂窗户钻进来的阳光下,折射出低调的光,如同柏松树下,一颗千年琥珀的色泽。蜂蜜黄油和云呢拿奶油作辅助,一路护送一张原本只有蛋香和奶香口味清淡的松饼,走向味觉的荣耀。
我是喜爱热香饼枫糖浆的,却一直没什么时间吃。如果拿松饼浇糖浆当早餐,会有一种被惯坏的感觉,一切都美好了起来,甜得嘴角眼角都在上翘,笑得像世界的宠儿。我也着迷于那个制作过程,自给自足,很有安全感也很享受。含着咖啡搅拌棒,微眯着眼睛,看着数字一下一下跳动着,到点了机器发出“嘀嘀”声,我便将饼铛撩起来,用铲子铲出来,每次都做到很完美,松饼没有破损的地方。
我喜欢早上吃热香饼枫糖浆,虽然一般都不太可能,因为我不太吃早餐,饥饿和严重缺觉我还是选择多睡一会儿,起来上课然后直接吃中饭。这是坏毛病,我在努力调整了。对早晨的金黄松饼和糖浆还是有很大的期许,这仿佛是新的一天的开始,预兆着一切阳光顺利,酥松程度和甜度都刚刚好,一切都刚刚好。不疾不徐,有充足的时间不疾不徐吃一顿饭,是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2. 如何定义温柔?
刷牙时也能完全顾及到智齿的人大概就是温柔的人吧。
人们下意识想要拔去智齿,生长在口腔角落,在错的时间生出来的牙。有的人拔去,是因为错的时间生在错的位置的牙齿,令人疼痛难忍;有的人拔去,则只是因为,它是智齿。
我的智齿不痛不痒,就不偏不倚的在那儿,乖巧的像是一颗应有的牙齿。我便不去拔它,原本不痛,为拔牙而多承受的那一份痛,我觉得特别不值。
3. 来到美国读书只带了一个玩具,一只软软的小兔子,时间久了抱着还是显得单薄,尤其是天气开始冷了,就更想要满床都是毛绒公仔。
这次回国说什么也要多带几只贴身的公仔。其实这边也能买,但强调那种熟悉感。就像现在即使我只有一只兔子我能比没有好过不知道多少倍。
我在这边逛街少,本来就不高的购买欲达到低谷。没有什么一见倾心的毛绒玩具。要说学校书店里的食蚁兽还很不错,外观和质感都是可圈可点。而且我有众多神仙老虎狗,却从来没有拥有过一只食蚁兽。去书店的机会也不多,统共就那么几次,我觊觎着它,没下决心买,我的概念里还不太能容纳一只食蚁兽,即使那是我们学校的吉祥物,来到这后提起它的次数简直赶上了我前边的十七年,毕竟我实在想不起怎样的日常对话会频繁地提起食蚁兽这个不在生肖里又不够普通的动物。这是近乎拧巴的精神洁癖,就是你明明喜欢它,但你就是有办法杜绝,并用这种最难受的方式继续存活下去。
以后会有的吧,我会有一只食蚁兽的吧。我这样想着,搂紧了我的兔子,认真地用拇指熟稔地打字,手机党以后拇指会比别人长一截也不奇怪。忙起来的时候就没办法用电脑码字了,灵感断断续续,内容也没什么实际意义,虽然说即使是我正规的文章,大多也没什么实际意义,胡写罢了。看了一晚上的美国政治,我是真的需要听着京剧用中文写点什么,听说人们将这种方式大致概括为精神补给,我不知道,只知道这能让我稍微舒服些。
纵然周遭人声鼎沸,你在当中孤立无援
4.高中的时候我以洗脑的方式告诉自己,很多事情都是徒劳无功的。之所以说是洗脑大抵是因为我还没有经历太多徒劳无功的事情,直到我上了大学。
读书的无力感始于大学,成就感止于大学。从小被灌输的努力能做到一切,到这里统统是纸上谈兵。大学需要的是能力,学习能力,不点自通,一心多用,才是生存之道。
我这死脑筋大概从一开始就不适合读书,但好像自身条件也只有读书这一条出路。感觉生存道路十分之狭窄,举步维艰,但我回不了头了。我依稀看见前面有光,我听到有人说,跟着光。
我最近一直在循环一首歌。
“我一脚踏空,我就要飞起来了。
我向上是迷茫,我向下听见你说,这世界是空荡荡。
你说一二三,打碎了过往,消亡
有风吹,破了的归途,你有没有看到我在唱
你说一二三转身,你听被抹掉的慌张
我想抬头暖阳春草,你给我简单拥抱
我想踩碎了迷茫走过时光,睁开眼你就在身旁
我想在你眼里,撒野奔跑”
我眼前是错落的楼房,破旧的屋顶长满青苔,依稀摁着几个猫爪印,电线杆密密麻麻交错着,却奇迹般地一根都没有相碰,街道挤挤挨挨,还算干净,跑着拖鞋反穿的小孩子,偶尔有车擦身经过,有人会一把拽住疯跑的小孩子的连衣帽。
整齐的楼房,一个接一个,以直插云霄的高度较着劲,不怎么看得见天空,大概是因为楼房太高,我看不到远处,也不知道遥远有多远。我每天坐着地铁,来回那么些个熟悉的站,就连擦肩而过上下车的人都有强烈的熟悉感,我说不清。我独自一人,可以走过冗长的地下通过,慢悠悠地被人潮簇拥着挤过地下商城,高兴了在小吃街撸串嗦粉,不高兴时板着脸在最高楼的最高层吃着数量没钱多的早茶,活像一个落寞的贵族。
我睁开眼,一切都不在。
我可以一个人走过冗长的地下通道,撒满脆片叶子的街道,走过任何一段,我熟悉的,冗长的距离,我却不知道该怎么独自一人走过冗长的时光,如何让日子过得快一点又不虚掷,这真的是一门玄学,太难平衡了,赔了任何一方,我都赔不起。
有时候在睁开眼,纵然已经适应了宿舍的环境,但还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又算是多过了一天。每次开玩笑都在说自己掐着人中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回国了。我总是在预支痛苦,就好比我现在还没回国呢我就在想到时候呆在国内还不超过二十天;就好比一个学期还没过完,我已经在想明年没了新生宿舍我该住到哪里去,随时随地就要开始抢住房了;我一直在担心当下舒服了,未来怎么办,所以我每个瞬间都是神经紧绷的。我没什么安全感。安全感是自己给的。我每天都在给自己充值安全感,却每个瞬间都在透支。
想快点转回香港,很没出息的想
起码走错路都有家7-11可以吃熬点吧
真不是稀罕那几个鱼丸子什么的
我要的是安全感,熟悉感
跨过分界线就是深圳
我花27港币就能回家
天知道我为什么会成天那么坚持
就可能觉得,不开心和沮丧也没什么用
但独处时我异常安静,我总是饥饿,说白了就是心里发空
这种时候想哭一场或许就好了
或者找个人打一架
或是找一个没有人的草坡,就这么奔跑撒野
有什么事,有什么东西,可以发泄一下就好了……
但很多时候,我都是一言不发,一滴眼泪都不掉,因为没有用。无力感是建立在无望上的,而无望来源于无用。有些事情该完成就完成,完成得不好也好过没有完成。
歌里说的那种,脚下没底,空落落的感觉,我是真的体会过。
四周明明那么多人,在我看来却还是觉得这世界空荡荡的。
因为是一个人的持久战,是铁钉凿锤子,将锤子凿进地里。
生活这么难,学习那么苦而刁钻,却也没怎么想过坚持不下去。说白了还是好面子不想让旁观者看笑话吧。谁是旁观者,除我之外的人都是旁观者。这就是一场自我救赎,灵魂争夺战,没人能帮得了我,便都是旁观者。我可能输就输在了好面子,但也因为好面子这种事情奇迹般地挺过了每一个坎儿,都说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只有过不完的坎儿,人生总有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这种毒鸡汤听多了,经历了之后才会发现其实不怎么笑得出来。
我想像歌里唱得那样,“我想踩碎了迷茫走过时光,睁开眼你就在身旁”。
期待,下一次睁开眼,我看到的是我期待的一切,而不是我承受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