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朱生豪传》：我不只是宋清如至上主义者

第一次听说朱生豪这个名字，是看《朗读者》，殷洁和周小林二人诵读了《朱生豪情书》节选内容。他们言，我一天天发现你的平凡，却愈更深切地爱你；又言，不要愁老之将至，你老了一定很可爱。假使你老了十岁，我也老了十岁，世界也老了十岁，上帝也老了十岁，一切都是一样的。听了这些爱意满满，都快要溢出来的话语，我在想，到底是怎样的人，竟能写出如此热烈，温暖，真挚的文字？于是便开始翻阅这本《朱生豪传》。在细细品味中，我遇到了不一样的朱生豪。世人都言他与宋清如的旷世绝恋，却不知朱生豪本人是惊世之才，伟大的缄默者。

不要愁老之将至

1，高质量地翻译了莎士比亚作品

夫以译莎工作之艰巨，十年之功不敢云久，然毕生精力，殆已尽于兹已……他在《译者自序》中这样说到。他与莎士比亚作品的相遇是偶然，也是必然。朱生豪中学就读书于秀州中学，一所美国人创建的教会学校。该校注重英语，英语课时很多，在这种条件下，他虽然并未留学海外，却依旧有深厚的英文功底。不仅如此，他从小酷爱文学，有着深厚的国学基础。加之，一代词宗夏承焘曾这样评价他，朱生豪的才智，在古人中亦只有苏东坡一人而已。他在之江大学主修中文，在之江诗社更是大放异彩，填词作诗数百首，皆为上乘之作。这种才情使他成为译莎的最佳人选。毕业后，他在世界书局任英文部编辑，在詹文浒的力荐下，他开始翻译莎士比亚作品。

原定两年完成，无奈时代动乱，战火纷飞。他的译稿不断遭毁遗失，目前出版的《暴风雨》便是他的第三个译本。十年间，他翻译莎士比亚作品共31.5部，有半部在文革中散佚。朱生豪的翻译不只将原文思想译出，而且还原了原作的神韵。例如在译《无事烦恼》中译公爵克劳狄奥祭希罗的一段祭师，他大胆采用骚体，这是已译出莎剧中所仅有的创造，形式独特，恰到好处。我国在1978年出版了《莎士比亚全集》，以朱生豪的翻译为主，填补了我国外国文学翻译史上的一大空白，使更多的中国人了解到了莎士比亚。醉心译莎数十载，任务艰巨异常，而他始终矢志不渝，终究成为鲁迅笔下所说的“有用之人”。很多人言他是深情的诗人，现在看来，他更是一位伟大的翻译家 。

2.莫道世界无真意，人间自是有情痴。

“我是宋清如至上主义者”，很多人难以相信这样的话出自沉静淡泊的朱生豪。朱生豪十岁时丧母，十二岁丧父，幼年记忆中更多的是寄人篱下，颠沛流离。不幸的幼年生活，使他缄默不语，很少愿意与人交流。他的老师就曾说他“渊默如处子，轻易不肯发一言”。遇到宋清如是在之江大学，二人都是诗社才子。她把自己写的诗寄给他看，他都给出了中肯的意见，隐隐中也有真诚的赞许。这个浑身透着诗劲儿，爱说软侬吴语的女孩儿，让他日渐倾心。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们开始频繁地进行书信交流。这个时候的他体内突然就像注入了一股朝气。他会向她抱怨，埋怨她不给他回信；他也会深情款款，一遍一遍地向她诉说她对他的意义；他偶尔也会炫耀，告诉她他翻译过程中的神来之笔。这时候的他，再也不是那个沉默内敛的才子，而是一个赤诚而且意气风发的孩童。

春去秋来，年年岁岁间，她也开始爱上了，这个看似沉默，实则灵魂缤纷的男子。一晃已是十载。他矢志不渝，她也意如磐石。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夏老师送给他们一句话，才子佳人，柴米夫妻。婚后，他们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她帮他操持着家务，他则一心翻译。然而时代动乱，即使他夜以继日地翻译，所赚的钱也不过只够生存而已。整日吃着大头菜，豆腐，他自己觉得没什么，只是觉得对不住家人。他虽然没有说他难过，但是他的全身，全灵魂早已浸满了泪水。超负荷的工作，清贫的生活，还是让他倒下了。检查得知他肺结核，肠结核，腹膜结核，肋膜结核多病齐发，普通的退烧药和消炎药早已无法救治他。他最终还是去世了。那年他才32岁，斯人已逝，何以不哀？空留那个在他眼里像秋之晴空，春之白雪一样的她与尚在襁褓的孩子在尘世间想念着永远都回不来的他。

3.他有个有趣的灵魂

很多人觉得朱生豪生命短促，无比叹息。他像春日里的雪花，或许存在的时间，只有那么短短几个小时，但却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无与伦比的美丽。他喜欢莎士比亚，他从事着他喜欢的事业，也与他喜欢的人相知相守。他能填得了让一代词宗都为之惊叹的词，又写得出让宋清如青睐的情书，也读得了让美国人都赞赏的英文诗，更译得出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钦佩的莎士比亚剧本。他虽渊默如处子，然而心灵与之相反。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热闹在寂寞里，一种寂寞在热闹里。他看似孤独，却时时刻刻都是都是一个人的狂欢。

突然就想到了，我们身边有太多人。他们嘴上不住地逗趣别人，自诩为幽默，然而当静下来的时候，彼此都会怀疑，我到底是在高兴什么，一股又一股的空虚不断淹没自己。生活的孤独并非寂寞，灵魂的孤独才是寂寞。越来越觉得，朱生豪其实从不寂寞，因为他的灵魂比谁都要有趣。

《朱生豪传》这本书由朱宏达，和吴敏洁教授，在多方搜集资料，并向朱生豪的好友，儿子，宋清如多次采访后成书，旨在让人们了解这个伟大的翻译家，他不应该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全文条理清晰，从他的出生，求学，到和宋清如结合，再到矢志译莎，都有详细介绍，并费劲心力寻找他的词作，并予以恰到好处地解释。从他们书中了解到了朱生豪，他从来不只是那个会写情书的羞涩男子，更多的是一个把毕生精力都献给翻译事业的翻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