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而立之年的自己
丁卯年、丙午月、戊戌日、戌时,听着感觉好生别扭,其实也就是30年前今天,一声响亮的啼哭,我被幸运的带到这个世界。何谓幸运,源于当时“独生子女”的计划生育高压政策。而当时,父亲作为村里一名芝麻大的小队长,断然是不能“顶风作案”的。想必也是这芝麻确实太小,在我母亲引产之后的第二年,父亲毅然决然的辞掉了这一差事,也加入了“超生游击队”之列。所幸,母亲在第二年便生下了我,没有经历如我岳父母的“八年抗战”之苦。
要说为何在当时如此高压态势的计划生育政策之下,老百姓们宁愿倾家荡产也要生个儿子,与千百年来“重男轻女”的思想固然是一脉相承,但也与农业社会的实情切不可分,虽然随着工业化社会的到来与发展,这一实情已渐渐弱化。但当时来说,作为生长于农村的男孩,平日里,干些力气活是必不可少的,而这些大多数女孩是做不来的,所以对于这样的实情其实我是有深刻体会的。
然而,“重男轻女”这一思想对我的家庭来说,可能也仅仅停留在思想上,而未见于行动上。虽然也曾有过差点将我姐姐寄人篱下的闹剧,但终究只是个闹剧而已。事实是,父母成婚以来,白手起家,含辛茹苦,将两口之家经营成羡煞旁人的口之家。为何说羡煞旁人,其实无非是父母培养了姐姐和我两个大学生,严格的说,姐姐是保送的硕士研究生,这也就是我为何说“重男轻女”只是停留在思想上存在罢了。这对于十里八村来说,不可谓不稀奇。曾经每逢假期,每每与父母一起去集市做生意,耳边总是诸如“这一双儿女真是有出息”,“你家定是住在了风水宝地上”等等溢美之词。此时,父亲总是洋洋自得,母亲作为妇道人家,总是奉守谦逊之道,此时却也难掩内心的自豪与骄傲,而姐姐和我却总是对此很是反感,其实为何也弄不清缘由所在。
现在想来,父母是足以享受这份小小的,于他们而言,却是无比厚重的荣耀。这是一份属于农村平民百姓的特殊荣耀。从一穷二白的农民,到尝遍贩卖蔬菜、鸡蛋、猪油各种营生滋味小商贩,到后来一做就是三十年的又脏又累的屠夫行当,可以说是尝遍人生滋味。有意思的是,虽然屠夫是个很脏的行当,但我父亲却是个体面的人,从来穿得是比一般农村人来的干净、整洁。靠着这个营生,三十年来,风吹日晒,风雨无阻,愣是将姐姐和我养大成人,还先后培养成大学生。为此,生性刚烈的父亲,甚至在困难之时张口借钱,也从未放弃过供我们读书。考上大学本身并无多大值得炫耀之处,值得骄傲的是,在捉襟见肘的境况下,多数农村平民老百姓选择让孩子辍学打工,补贴家用,而我的父母从来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即便挣钱再辛苦,却从来没有对姐姐和我在学习方面的需求说过一个“不”字,而同学对我家境不错的印象,应该主要也源于此了。
恍如隔世间,我已迈入而立之年。30年,不长也不短,只是人生已近半;30岁,不大也不小,为人子也为人父。酸甜苦辣,悲喜交加,所谓人生,不过如此。30年间,从初为人子,到为人夫、为人父,经历了人世间的至悲至喜,才真真切切地稍稍体会到“父”、“母”所蕴含的深义。曾经我总是告诫自己,“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要善待父母,做一个善良的人。而终究我还是没有逃脱其中滋味,对生活怀有无限畅想的父亲突然离世,让我痛入骨髓。痛苦地回想父亲的过往,因为深信父亲可以让我冲破困囿自己的牢笼,启迪我人生的智慧,坚定人生的步伐,让我看清人生的方向。思来想去,其中影响我最深的当属“责任”二字。
我们是被贴上“80后”特殊标签的群体,出生于计划生育时期,造就诸多独生子女的时代;成长于改革开放,经济、社会、文化剧变发展的时代;伴随着被普遍怀疑能否扛起家庭、社会责任和国家复兴重任的一代。最近,常闻“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内心激荡;也听闻93岁退休数学教授重回讲台讲授古诗词,誓为往圣继绝学,触动很大。
万世生灵,于天地之中,如蝼蚁千千万。是否我们就应如蝼蚁般生活,或者说蝼蚁的存在就没有意义?生灵的繁衍、家族的延续、文化的传承、民族的复兴,其背后无不是责任、担当所为。虽众人非皆为帝王之相,皆有鸿鹄之志,但即如蚍蜉,若能尽一己之力,展一己之才,担一己之任,实乃家庭、社会、国家之幸也。
(写于2017年父亲节前夕,追忆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