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是一个人的自作自受
文|辛凡
我第一次见有人这样合影。陈文静努力维持着她的笑容，却依然还是僵硬，带着悲伤。
生命中，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人。你开心，他也跟着快乐，你难过，她也会跟着悲伤。他们在悄悄地关注你，和你买一样的矿泉水，吃一样的肯德基套餐，甚至会偷偷把你的朋友圈、微博翻个千百遍，你看什么电影，他就去看什么。你喜欢做什么，她就去学什么。说不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的床都被她滚了千百遍，来拥抱你的味道。
谢宝是我见过最爱秀恩爱的男生，没有之一。
他把女朋友当做手中宝、心头肉，变着法的讨好。只要女朋友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哪怕搁着百米，气场自动衰弱，腰杆都直不起来，立马小跑过去，这一幕，就好像宫廷里的小太监在服侍皇上他老妈。犯贱的人很多，但这么贱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总爱给朋友们讲述他的爱情，从喜欢到追求，表白到恋爱，其间夹杂着胡吹乱侃，但不分场合。有次朋友失恋，女朋友出轨，跟别人跑了。众人齐聚小酒吧，气氛十分安静，不知怎么安慰。谢宝拿起酒杯，咕咚咕咚连干两杯，满面红晕，然后说道：“这样的女人，走了反倒是好事。”
接着，谢宝深呼吸一口，缓缓地说：“还是要相信爱情的！要不给你讲讲我的爱情故事？”
气氛瞬间凝固成冰。尼玛，秀恩爱也得有个度啊！
后来，大家也就习惯了，听了都快百十遍，扔谢宝一人在那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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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陈文静不一样，她很爱听谢宝秀恩爱。当我们都不理谢宝时，只有她，双手握拳拖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地，听的全神贯注，就像对英雄的崇拜。
陈文静还在上大学，没谈过恋爱，大大咧咧，长着娃娃脸，却是女汉子一枚。她不会化妆，甚至淘宝都不怎么逛，穿衣打扮连及格线都不到。通常女孩子都提着小包，跨在手腕或者肩膀，而她从来没有。
有一次来酒吧找我们，竟然背着书包，还是超大号的！我好奇的打开包翻了一下，里面装着《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一堆专业书，然后还有几只零散的笔。
我汗颜，默默地说：“你下次来酒吧找我们，穿成这样，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在诱拐中学生啊！而且，能不能别背书包，与这里气氛不符啊！”
她笑嘻嘻的，毫不在乎地说：“辛凡哥，你好啰嗦啊，我怕来晚了听不到谢宝哥的爱情故事了。”
谢宝一听，顿时两眼放光，精神焕发。
我们说，他都是瞎逼乱吹，你还小，别被他荼毒了，好好学习才是王道。
话还没说完，谢宝便插嘴进来，乐呵呵地，直接把欣怡点的果汁抢过来递给她，“别听他们瞎扯，给你讲一个哥做过最浪漫的事情。”
陈文静顿时满面期待。
众人惊的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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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谢宝分手了。
那天是谢宝生日，他捧着一个箱子，呆呆的坐在酒吧里，里面装的小熊、沙画、陶瓷，东倒西歪放的乱七八糟，都是他曾经送给女朋友的物件。
最先赶到的是陈文静，两个人都一言不发。听陈文静说，谢宝就抱着箱子，抽完一根烟，接着一杯酒，接连不断。
我最先打破沉静的气氛，怯怯地问：“谢宝，你到底咋分手的，说出来我们帮你分析分析。”
谢宝一把捏起箱子里的小熊，暴跳如雷：“他大爷的！”
众人惊呆，一片安静。
“你总不能分的这么不明不白吧。”我鼓起勇气继续怯怯发问，“难道之前就没有什么迹象吗？”
谢宝直接拿起一瓶伏特加，纯的，猛猛咂了一大口，吼了一嗓子“爽！”，接着点燃一根烟，才开始说：“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说什么我们的关系就像沙子，我越抓越紧，反而流失的越多，我也没搞太懂。”
接着转头问向陈文静，你们女人狠心起来，都是这样的吗？
陈文静能懂个什么，只好一脸茫然，点头不是，摇头也不对。
欣怡赶紧抢过话题，说道：“肯定你太管着人家，给她私人空间太少了。”
谢宝说：“我不知道，反正就是分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天涯何处无芳草，老子再找一个，比她漂亮温柔好几百倍，然后天天带过去秀恩爱，气死她。”
说着说着，谢宝突然沉默了，瞬间哭了，“但我真的好想她啊！真的真的。”
谢宝那天喝醉吐的满身都是，扛着他的我们也未能幸免，一大帮子人凌晨从酒吧出来，男的一个个赤裸着上半身，手里提溜着吐的花花绿绿的衣服，走到街上和流氓一样，太丢人了。
第二天谢宝起来，惊讶地问：“咦，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被扒光了，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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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宝一个人租房子住，我们放心不下，隔三差五的就过来看看他。陈文静是天天都来，只要一下课，坐三站公交，然后倒八站地铁，再倒两站公交。
陈文静还不光空手，有时候带着饭，有时候提着解救护肝的药。她就像保姆一样，每次来还顺带帮谢总收拾房子，洗洗衣服。
我说：“这样也不是办法，你离的那么远，每次过来耽误时间耽误事，索性我们多跑几趟，你就别来了。”
陈文静看着四仰八叉的谢宝，又看看我，不说话。
我说：“哎，好吧。”
收拾完房子，饭放到桌子上，留了字条，我和她一同离开。
我问陈文静：“你是不是喜欢他？”
陈文静不说话，就自顾自埋头往前走，我在后面跟着她，就这样默默走到地铁站。
陈文静突然抬起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落日的余晖洒在她脸上，显得有些悲伤。
“我想了想，应该是吧。”陈文静说，“还是喜欢他以前嬉皮笑脸给我们秀恩爱的样子。”
陈文静转身，对我继续说：“你可别给其他人说，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我叹了口气，“哎，行吧”，就各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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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过了小半年，我们各自忙碌，谢宝也基本已经走出失恋的阴霾。平时聊天提到他的前女友，基本也没什么波澜。而陈文静通过家里安排，准备回老家实习，如果一切顺利，估计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前几天去帮陈文静收拾行李，虽然马上要离开，但她依旧是元气满满，一个人扛着大包呼哧呼哧的直上直下。又过几天，众人齐聚欣怡家，我们买好食材，提上酒，欣怡亲自下厨，为她践行。
饭菜还没上齐，众人就开始胡吃海喝起来，陈文静反而没怎么吃，笑嘻嘻的看着大家胡逼乱吹。
我说：“你也吃啊，别光傻笑。”
谢宝立马补刀：“是啊，本来就挺胖，晚上不吃也瘦不下来的。哇哈哈哈哈哈！”
要换平时，陈文静肯定是翻谢总一个白眼。而如今真的要分开，心里肯定还是难过的。陈文静没说话，依旧是笑笑。平时不喝酒的陈文静，也开始拿起酒杯，一个一个碰酒打通关。
几杯下去，脸上已初显红晕，两眼泛光。众人都不甘示弱，陪着一起喝。
后来，大家喝多了，东倒西歪，趴在沙发上、桌子上，都快要昏睡过去。
胡逼乱吹的说笑声消失了，很安静。
这时候，谢宝突然看着天花板，双眼泛红，一下子低头，手紧紧攥着酒瓶，哭了出来。众人都喝倒了，没人发现。我也昏昏地趴在桌子上，瞄了一眼，突然看到陈文静搬着凳子，坐到谢宝旁边。
谢宝哭诉着，发出沙哑的嗓音对陈文静说：“我想了很久，她说的没错。我就是很黏人，很爱管着她，我知道很少有男人会这样，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你有办法吗？快告诉我。”
陈文静很平静，手颤颤巍巍的，小心翼翼的抚摸了几下谢宝的后背。“我只知道你很爱她，但没关系啊，爱情这个东西，我真的不懂，但不管是拥有还是失去，我觉得能留下曾经美好的记忆，都是很幸福的啊。”
谢宝没有说话，继续拿起酒喝了一杯，趴在桌子上。
陈文静继续说着：“你这样没什么不好啊，这是多真的感情，很多人羡慕都来不及呢。你说对吧？”
谢总没有回答，趴在那好像睡着了。
陈文静就这样，一直呆呆地看着谢宝，过了好几分钟，她慢慢地抬起手，轻轻地碰了下他的头发，但好像触电一样，又迅速撤回。
她眼圈突然红了，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到：“就比如我啊，真的很羡慕，特别特别的羡慕。”
陈文静用手轻轻擦了下眼睛，然后看着桌子，喃喃到：“我很喜欢你呀，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心里只有她。就算没她，也不会喜欢我啊。”陈文静继续说着：“你说你很难过，我也很难过啊，我从来没想过可以和你在一起，哪怕天天听你嬉皮笑脸的秀恩爱，我也很满足啊，你开心我就开心，可是现在，我要走了，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的难过又和谁说呢？”
陈文静抱着双腿，把头埋在手臂里。
一会儿，陈文静抬起头，慢慢地深呼吸，用手整理自己的头发。我就趴在桌子上，悄悄的看着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接着，我看她拿起手机，开启自拍模式。
她轻轻的贴到谢宝旁边，但并没有碰到他，然后微笑着，对着镜头比出剪刀手。
我第一次见有人这样合影。陈文静努力维持着她的笑容，却依然还是僵硬，带着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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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去帮陈文静收拾行李，她递给我一个包裹，我打开，吓了一跳。
包裹里放着谢宝的衣服，就是那次喝多，吐了一身的那件衬衫。衬衫已经被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整整齐齐。
我问她衣服为何在她那。
依旧夕阳，余晖暖暖地抚摸着陈文静的脸颊，不是悲伤，而是温暖。
陈文静说：“原本想自己留下来的，后面想了想，还是等我走了之后你还给他吧。”
我反问：“你舍得吗？就一件衣服而已，他早都以为丢了，你就收着呗。”
陈文静：“不用啦，你怎么还这么啰嗦啊。天都要黑了，赶紧走吧。”说着她背起一个大包裹，径直的往前走。
是啊，生命中，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人。你开心，他也跟着快乐，你难过，她也会跟着悲伤。他们都在悄悄地关注着你，和你买一样的矿泉水，吃一样的肯德基套餐，甚至偷偷的把你的朋友圈、微博翻了千百遍，你看什么电影，他就去看什么。你喜欢做什么，她就去学什么。说不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的床都被她滚了千百遍，来拥抱你的味道。
但这些人，又是有多傻，甚至都敢蹦极跳伞，却没有说出口去尝试的勇气。
不论如何，还是要感谢，那些曾经出现在你生命里，却又无缘以对的人。时间终将会过去，酸甜苦辣也好、喜怒哀乐也罢，正因这些流转于河流的各色记忆，才让我们更加珍惜生命中的每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