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做过6级代考枪手
有一天,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大学里的哥们,我并不认识他,但听他说他要找一个英语好的人帮他做兼职项目,我觉得OK所以去了。
我心想是不是做翻译什么的,能做翻译挺好的,可以有人花钱给我练英语,何乐不为。于是我打算跟他见面聊聊,去问问具体是做什么的。
我乘车去地铁,到城中心的一个咖啡厅和他见面,很久没出门的我还有些紧张,因为这种渠道其实并不是正规公司,谁也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的人。
地铁上的人不多,天气也是不冷不热,我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去去,陷入常规性的自我沉思。
突然耳机的歌在此时播完,一抬头,我到了站。
到了站之后,我打开手机导航到达指定地点。一个咖啡厅,一个穿蓝色T恤有的瘦瘦的男生出现在我面前,戴个黑色眼睛,用普通话跟我打招呼,长得像个学生。
互相交谈了几句,了解了各自基本情况,他开始跟我说起工作的需求,他说他要找一个能够考过英语六级的枪手。
枪手?6级?我想起我之前帮我朋友做过英文补习,通过我的补习,他从做题不及格到裸考一次过,那次考的也是6级,想必我还是有点水平的。
于是我跟他说了我的情况,让他告诉我怎么做,并且问他,枪手是什么意思。
他说枪手的意思是我得用别人的身份帮别人代考,简单来说,到时候会给我一个身份证,然后让我带着那个人的身份证去一个陌生的学校(考点)里去帮别人考试。
天啊,我一听这要求瞬间吓到,这不是作弊码?难道不会被发现吗?但同时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感。
当我觉得一件事我能够做,但又没有做过的时候,就会有这种兴奋感。算是一种自信。
他说,你别担心,这行他做很久了,他是英语专业毕业,以前就帮班上的同学代考,现在自己开始发展“生意”,才找外人。
据他分享,国内很多大学的六级监考其实很松散,因为监考老师也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兼职,这些老师一看场下都不是自己的学生,他们也没什么精力去管那么多,考试就2个多小时,赚点兼职监考费,早点结束早点下班,他们也只是去场地维持下秩序而已。
其次,六级这个东西,在中国也就是一个流程。好多学生也都只是为考个及格而已,没有多大期望,找别人代考无非就是拿个资格证,很少有人说是要把英语弄好,考六级为了水平提高什么的,大多数人考试都是为了过关。
所以,有需求,监管松散,难度不高,所以让他觉得“有机可乘”,他作为一个英专的人才敢做这个事情...一单好几千块。以前他就帮自己的同学代考,现在毕业了,帮学弟学妹。
不过,他也吐槽中国的教育本身就是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流程”,很多东西学了没用但硬要要求你学,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赚多点学费。如今就业市场变化大,谁招人还看你六级的分数呢。
我听着他的解释,想了想六级考成和考失败的代价,考成了,我可以获得抽成,考失败了顶多不让我合作了,而且一个月顶多考一次,于是我权衡了一下就答应他了。
对于我来说,纯当一次经历,那时的我很年轻,喜欢在探索中了解世界,而接受这样一件枪手的任务让我觉得很酷,像007一样,神秘又刺激。
其实挺有意思我们4月见的面,而第一次任务派发的时候到了6月才发给我。夏天,天气炎热。
那天,我突然在家收到一个邮寄给我的包裹,打开来看里面有一张身份证,一个稍微胖男生的照片,95后,因为长相不突出,没什么辨识度所以交给我去做,因为安全不易被发现。
我拿到这个身份证,感觉这简直就是007嘛,给你一个ID,一个任务,不要问为什么,执行任务,销毁证据,给你奖金。
我兴奋而紧张地坐着地铁出门,而这一次我不是去市中心,而是去偏远的郊区,那是大学所在的地方。
如今很多城市都把大学放在郊区,不知是为了让学生们安心学习,还是怕他们在城市里吵吵闹闹。
到了学校,我被熙熙攘攘的学生给惊呆了,这让我反而有一点紧张。我担心这已入社会的我会不会看着就不像正常人,而是代考的。我怕自己会不会门都进不了,被抓起来?
我一边开始紧张,却一边在一转头之后发现不少像我一样的成年人,有的夹个皮包,有的还开车,有的长得像叔叔,有的是彪形大汉...
我心想这还挺有意思的,原来六级考试里也会有很多成年人,他们或许是我的“同行”?又或许是大学里没有人管你的年轻人,哪怕你自己开车去考六级,或者穿拖鞋上课都无所谓吧,或许时代变了也说不定,我就别瞎担心了。
正在我思索的时候,铃声响了。
久违的上课铃,就跟过去高考,中考那时的铃声一样,又清脆又令人紧迫。我也想起了我的青春年代,其实并不遥远。
听着铃声,大家也都拿着东西匆匆地走进门,来到各自安排好的考室,而我最在意的身份证,原来只需要在考官面前晃一下就可以了。非常easy。
是的,就是这么松散,没有人在意你是谁,人们只在意考试座位是否坐满,人是否安静,是否有人交头接耳,哪怕这个人不是那个考生也没有人知道。
于是我带着身份证,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郊区学校的教室里,帮一个陌生的人,解决了这次六级考试。
听力,阅读,写作,填空,我都飞快地答。
我提前一个小时就做完了整张试卷,由于不想太早离开,太突出,于是我趴在桌上睡了30分钟觉才交卷离开。
离开教学楼的时候,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就觉得轻松简单,等待成绩出来收钱就行了。
而后来我确确实实很快便受到了钱款,那个项目代理人跑来问我还做不做,因为说我考得比较好。
但我说没兴趣了...跑这么远,就赚这点钱,题目翻来覆去只有这些,干嘛不自己好好学,一定要让人代考呢。
虽然只做了一次,但我确实觉得这事情还是挺无聊的,学习嘛就应该自己去努力,感受改变自己的过程,干嘛花那冤枉钱让别人代考,给自己买一个“通过”能证明什么呢。
学习还是自己的,特别是这种语言学习,它更是一项技能,一种思维锻炼,而不应该是束缚自己,给自己压力的累赘。
回过头来,我心想,如果一个人人都觉得重要的考试却能够被我这种社会人轻易地过关,那这是否从另一角度说明我国教育体系真的漏洞百出,民意get不到,监管还不严,那我们的教育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我拿着我执行任务的奖金,却并不是特别的高兴,思索着这些问题,坐着地铁摇摇晃晃地回了家,感叹着城市生活的丰富和个人命运的渺小。
想想其实这几年我真的瞎做了很多事情,瞎是瞎在别人可能看不懂我在干吗,但我却靠着它们帮我了解了生活,社会,世界的方方面面。
更重要的是,我总在这些碎片生活里寻找那些能够触动我的地方。
这些触动直接,间接地改变了我对生活,人生的很多看法。
他们不一定会给我财富,不一定会给我车子房子,但我一直坚信,它们给了我很多更有价值的东西。
哪怕只是做了一次6级代考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