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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歌苓《床畔》:治愈孤独,化解绝望

2017-11-12  本文已影响128人  半夏微晴
《床畔》

最近我看了本小说:严歌苓的《床畔》。

严歌苓是我喜欢了多年的海外华文作家,她擅长书写各种女性的传奇故事,这些年来她许多小说被改编成了电影,譬如《少女小渔》、《天浴》、《金陵十三钗》、《归来》、《芳华》……她笔下的女性形象大多具有地母般的奇异色彩,富有牺牲精神。原以为这次的《床畔》会差不多,看完发现,这回确实不太一样了。

01 用大爱治愈孤独

《床畔》的女主人公是护士万红。她选择了一种独僻其身的生活方式,如同修女跟从上帝的执着。

护士万红19岁毕业后,被安排到部队医院照顾“英雄”张连长(张谷雨),他为了救两个小兵而受伤。所有医务人员和部队官兵都认定张连长是个植物人,但万红在第一天做张的特殊护士时,便坚定的下了一个判断:

“就在苍蝇拍落下的一瞬,英雄张谷雨猛一眨眼睛。因而,她对张连长是植物人的医学判决坚决不服,始终不服。从此以后,她一再发现的迹象,足以推翻那理论上站得住脚却不合情理的科学判决。”

此后,万红的大半辈子一直在照顾这位“植物”英雄,同时一直坚持自己的判断,为张谷雨不是植物人默默收集证据,始终没有动摇过,直至耗费尽了整个青春。

万红之所以发现张谷雨不是植物人,不只因为她专业水平高、职业道德好,也不只因为她细心、耐心有爱心,就像战地记者将她歌颂为“普通天使”那样,这些都不足以说明她真实的想法。她之所以能觉察出张谷雨的不一样,敏锐地感受到他各种微小的反应,体会出他点滴的喜怒哀乐,说到底,都是因为爱,这个爱里包含了敬爱、疼爱、怜爱和恋爱,复杂又单纯。

万红一辈子没结婚,无疑是孤独的。但她的孤独更多并非来自形单影只,而是来自无人理解的困境。她的判断和坚持,她每天把张谷雨当成正常人一样所做的那些体贴关爱的行为,反而遭到了旁人的白眼和讽刺。

后记中提到:“万红见证了英雄床畔的人情世故,世态炎凉,人们如何识时务,从对待英雄敬神般的崇拜到视其为人体废墟,万红却始终如一地敬爱、疼爱、怜爱、恋爱着这个英雄。”

而作者最有意思的安排,是在万红这片超乎尘世的大爱铺排之下,设计了一场俗世之爱,一次真切的肉体之欢。

万红与吴医生之间,是亲密的恋人关系。万红之于吴医生,具有神秘又无法抗拒的性吸引力,可对于万红自己而言,比起爱情,她更需要的是吴医生对她护理张谷雨的认同,她更需要一种默契的陪伴,一种同生共死的战友情。

可是万红很快就失去了吴医生这个战友,从此再没人懂得她的孤独和坚守。但她始终认为自己与张谷雨互相懂得,始终与他共享他不是植物人这个秘密,所以她找到了抵抗孤独的方法——不顾一切的守候张连长。

直到最后,她再也保护不了这位英雄,张连长被迫离开并死去,万红才真正落入了彻底的悲伤之中。因为爱是需要回应的,现在这种大爱失去了回应,哪怕只是来自“植物人”的回应。

而实际上,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人能够被完整的理解和懂得,也没有人能够一直完全理解和懂得另一个独立的个体。那么与一个植物人惺惺相惜、互为知己,这本身就如同一个谎言,更多是为了抵抗她所不认同的俗世规则而已。

“被人当成英雄和当成植物人都一样,是很孤单的。”

植物人,象征的是万红内心深处的处世原则和人生期盼,她有着过于“崇高”的职业追求和爱情理想,而这些都是难以企及的,所以是僵硬的,没有活力的,如同植物人一般,所以,注定了她的孤独。每个人内心都无可避免的存在某种极致的追求,不论是对于什么方面,都注定了生而为人,总有别人不能懂得的孤独。但是,当这种追求化成了一种大爱,融汇除了爱情外的美好情愫之后,一定会有来自内心的执着和温暖,以此抵抗人世与生俱来的孤独感。

对比起我前两天写的《失乐园》书评,两本小说的情节虽然完全不同,但都是因为本着对爱的极致追求,所以才有了各自极致的表达方式。

作家严歌苓

02 用坚守抵抗变化

《床畔》中,小说的时代背景从文革到新时代,社会崇尚的“英雄”也不断变化转移,“识时务者为俊杰。识时务者,才能成为英雄。于是识时务者纷纷涌现:股票大神、私营企业家、网络公司老总、房地产开发商,直到超女、影星、歌星、球星。总是新英雄不断诞生,老的英雄渐渐褪色。”

万红用自己的行动反抗了这种俗世规则。侧面反映出来的世态炎凉,更衬托出她的坚定。只是这种超乎伦理的精神信仰,少之又少。

人心的变故,社会的变迁,观念的转变,永远不变的是改变,于是,死守着执念的人,得不到真正的理解。因为在不知不觉的变化中 ,“我们已经淡忘了古典的经典的英雄定义:一种超乎寻常的美德,或者忠诚、勇敢、坚贞,抑或无私忘我。”

但是在这种坚守中,万红们却有可能因此实现了自我的救赎。

就像《床畔》中,始终不变的是万红对张谷雨的照顾,以及他始终不能动弹和言语的身躯。表面上是一种坚持,实际上是追求一种无法改变的改变,追求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永恒规律。

03 用信仰化解绝望

《失乐园》中的男女是因为意识到了一种根本无法抗争的绝望,所以选择了死亡。已经失去俗世信仰的他们发现唯有死亡,才能让爱情和幸福的瞬间定格下来的,而《床畔》对绝望的反抗则采取了截然不同的姿态——将琐碎的、平凡的日子活成了一种崇高的信仰。

“万红在荒苔斑驳的台阶上坐下来,心里有着与张连长相仿的欲喊不能的绝望。”

三十岁的万红已经一头白发,一种超出伦常的爱滋生在她与张谷雨之间,从而抵抗了世间的孤独和喧闹。万红对张连长的坚守,始于专业的敏感,长于日夜陪伴滋生的依恋,终于矢志不渝的信仰。她过早白透了的头发,透露出来的是不被尘世理解的孤独,这孤独里隐藏着绝望,但这种绝望中却迸发出了信仰的光芒。

所以,世人若想战胜绝望,除了失乐园般的死,也就只有死守住一份信仰了。

作者严歌苓在后记里提到:
“这是一部象征主义小说,年轻女护士坚信英雄活着,象征她坚信英雄价值观的不死。流年似水,流过英雄床畔,各种有关英雄的价值观也似水流过……万红并不否认应运而生的其他种种英雄价值观,但她永远不放弃以张连长为代表的舍己救人的英雄价值观。因此,张连长是不是植物人,是不是像正常人一样活着,象征你信仰什么,信则灵。

是的,信则灵。

所以,人活着,最伟大之处,便是如此,明知前路是通向死亡的绝路,仍然一路高歌,活出自己的绚丽色彩。而能够不畏惧死亡的,要么是找到了抵抗孤独的偏方,要么是找到了终此一生的信仰。

所以,《床畔》还是《失乐园》,终究不过是一掌两面的选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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