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1-14

金狗子是屯子里公认的第一懒汉，整日里趿拉着鞋从屯西溜达到屯东，再从屯东溜达到屯西，家里分得的五亩地都租出去了，自己就吃那点租金，不够贴补了，就临时进城打几天零工，看看能供上月把的花用，就不再尽心尽力的干活儿了，就是闲逛。

狗子二十岁生日那天，看到了屯北面的小芬儿，突然心动了一下，好像刚刚发现小芬儿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他第一次对女孩儿有所企盼，心里悸动慌乱，好像突然得了什么病症似的。

他坐在田梗上，薅出新发的嫩草，放在嘴里咀嚼，品味那带着奶香的芬芳，嚼到第八根的时候，有了一个主意，站起来，一改以往慢腾腾的行姿，飞快地往屯中心老榆树下跑。老榆树下住着他的远房亲戚三爷。

三爷端坐在炕沿上，旁边的炕桌上摆放着烟笸箩，烟袋锅正拿在手里，满屋子飘荡着烟香。

“想像个人样的活着了？”三爷问。

狗子使劲的点头。

“为什么？不想闲散自在了？”

他直接了当地说：“想娶媳妇儿，过日子，像别人一样。”

“嗯，和你爹当年一样，浪子回头，”三爷说，“你妈临走时把你托付给我，我答应了，可是你散慢惯了，现在想出息，就要吃比别人都大的苦哇，你行吗？”

“我行！”

三天后，在狗子家的门前，爆燃起了一挂响鞭，全屯的人都知道，那个平日里游手好闲的懒汉金狗子要像样的活人了。

在接下来的每一个早晨，天没亮的时候，狗子家的磨盘转动的吱呀声和赊欠来的那头黑驴的嘶吼声把全屯的男男女女从美梦中扯醒。

“这个狗子，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狗子起的太早了。”

“狗子起来了，”

“是啊，是狗子起来了。”

人们在被窝里议论最多的，就是狗子“起来了。”

狗子完全换了个人，每天起早磨豆子，做豆腐，上午赶了驴车一路吆喝着，从屯中穿过，一直把车赶到城里去。他吆喝的不是“豆腐”两字，而是：

“都——发——！”

一年后，他有了自己的拉磨大骡子，更新了所有的用具。

两年后盖起来新房，购置了农用汽车，在一个晴朗的夏日，他开着农用汽车到屯北那户好人家去，把漂亮姑娘小芬儿接到自己家里。

现在的每天天不亮，狗子家的动靜更大了，屯里的男男女女们都被搅醒了美梦。每一户屋子里议论的都是那个曾经的懒汉：

“狗子这小子真行啊，这么早就起来了。”

“狗子起来了。”

“狗子起来了。”

狗子是真的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