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焉能挽我哉?——刘过之拒绝辛弃疾
公元1203年,六十四岁的辛弃疾在绍兴府(今浙江绍兴)任知府兼浙东安抚使。此时,正是宋最后一次发动北伐战争的前两年,宋宁宗在位,韩侂胄当政,起用辛弃疾、叶适、陆游等抗金将领和士人,追封岳飞为鄂王,削去秦桧官爵,改谥号为缪丑,时下人心大快,当然也有人惊慌失措,有人则显得忧心忡忡。
辛弃疾的心情也许很复杂,近二十年闲居的时间虽没有磨灭他心中的武略胆识,却夺去了他的身体精力。辛公老矣,宋朝人才凋零,历史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然而当看到恢复中原有望,辛弃疾还是勉力支撑,做起了各项准备工作。1204年,辛弃疾被差知镇江府,赐金带;1205年,辛弃疾在镇江守任,宋朝改元开禧(取宋太祖“开宝”年号和宋真宗“天禧”的头尾两字,表示恢复之志);1206年,辛弃疾被差知绍兴府,两浙东路安抚使,由于身体疾病而辞免,宋朝发动了开禧北伐,在交兵过程中,立呈溃势;1207年,辛弃疾归铅山,病卒,时年六十八岁。
辛弃疾是归正人(宋代对沦于外邦而返回本朝者的专称),在官场上壮志难酬,却在词坛崛起,继苏东坡之后,开豪放词境界,是宋词人中豪放派的代表,史称“苏辛”。辛弃疾词沉雄豪迈,气象恢廓,被称为“词中之龙”。
他是真正的豪杰之士,所交往的友人比如陈亮、陆游等也多是胸襟磊落之人。这一年,六十四岁的辛弃疾上任绍兴知府,兼浙东安抚使。他听说刘过在杭州,便希望招他到自己的任所来共事。刘过字改之,曾四次应试不中,流落江湖,至今仍是布衣,但他词风狂逸俊致,与辛词颇有神似,辛弃疾对他也十分赏识。然而这一次发书给他,刘过却拒绝了,只效仿辛体《沁园春》回了一首词给他:
沁园春
刘过
斗酒彘肩,风雨渡江,岂不快哉?被香山居士,约林和靖,与坡仙老,驾勒吾回。坡谓:西湖,正如西子,浓抹淡妆临镜台。二公者,皆掉头不顾,只管传杯。
白言:天竺去来,图画里峥嵘楼观开。爱纵横二涧,东西水绕;两峰南北,高下云堆。逋曰:不然,暗香浮动,不若孤山先访梅。须晴去,访稼轩未晚,且此俳徊。
词中意思说他要跟白居易(字乐天,号香山居士)、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林逋(字君复,号和靖先生)三人神交,正徘徊在西湖孤山之畔,不舍离去,等到什么时候天气好,再来看你辛公不迟。
辛弃疾看到刘过的这首词,大喜,连忙找人又寻到刘过,一定要把他请到家中,好吃好喝的款待了月余,作词唱和,兴致高昂。《词林纪事》引俞文豹《吹剑录》说:“此词虽粗而局段高。与三贤游,固可睨视稼轩。视林、白之清致,则东坡所谓‘淡妆浓抹’已不足道,稼轩富贵,焉能挽我哉?”
嘉泰癸亥岁,改之在中都,辛稼轩帅越,闻其名,遣介招之,适以事不及行,作书归辂者,因效辛体沁园春一词并缄往,其词曰:“斗酒彘肩”云云,辛得之,大喜,竟邀之去,馆燕弥月,酬唱 亹亹,皆似之,逾喜。垂别,赒之千缗,曰“以是为求田资。”改之归,竟荡于酒,不问也。(宋岳珂《程史》卷二)
刘过《沁园春》中所涉及的诗词:
饮湖上初晴后雨
苏轼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寄韬光禅师
白居易
一山门作两山门,两寺原从一寺分。
东涧水流西涧水,南山云起北山云。
山园小梅
林逋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