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四旧——我砸烂了家里最值钱的东西

图片来自网络

1966年6月1日，人民日报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提出“破除几千年来一切剥削阶级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 后来简称“破四旧”。

记得当时，各地都举行破四旧展览。出生在60年代的我们，着实见识了一些老货：比如说女人的旗袍、高跟鞋，各种精美的化妆镜，外国化妆品，时装画报。各家收藏着的老图书、老字画、毛笔写的书信等旧文物，各种木雕匾额，带有龙凤等传统图案的工艺品日用品等等，五花八门，叫我们这些从小跟着父母住宿舍的孩子大开眼界。

简而言之，一切不属于劳动人民用的东西，都属“四旧”，要么主动交出来，要么抄家抄出来罪加一等。

当时父亲 在省城工作，对传统文化兴趣浓厚，喜欢搜集一些明清时代的小文物，比如铜钱，青花瓷碗，雕花小刀等，最珍爱的是一对清朝铜胎掐金景泰蓝花瓶。

记得这对花瓶上面各盘着一条细铜丝编成的凸起的金龙，活灵活现，工艺很高超。（在网上找不到相关的图片）当时母亲天天被批判，随时可能抄家。如果这东西被抄出来可是祸害！

终于下决心把这美丽却罪恶的花瓶毁掉。我和一个小伙伴拿铁锤砸花瓶。两个小女孩力气不够，可是对这标志着封建文化的金龙充满仇恨，用尽吃奶的劲儿，一面砸一面唸叨:”砸你个四旧！“ 终于把花瓶砸得瘪成坑坑洼洼的铜片片，叫拾破烂的收走了。事后父亲回来扼腕叹息 ，虽没怎么责怪我们，但很多年都常提起。

当时父亲的藏品中还有一把匕首样的小刀，这个更难办了！母亲先是把它砸弯了砸扭了，可是砸不断, 左看右看还是像“凶器”。她让我偷偷埋在屋后那小山似的垃圾土堆里。半夜越想越不妥：当时各家冬天用煤粉掺黄土做煤球，屋后的土堆就是取土的地方。万一挖出匕首，离我们家最近，岂不是……第二天又让我挖出来，后来母亲怎么处理的我不得而知了。

清理了家里的四旧物品 ，房间里除了被褥衣服和一个柳条箱属私有财产，其他就是公家配给的床板和垫床的两个长条凳，外加一张书桌兼饭桌，两把椅子，两个圆凳，每样都有数字编号，如果调动工作是要交回去的。这回真是清清白白可以安稳睡觉了！

现在想，我当时毁掉了那对花瓶是很可惜，留到今天可能很值钱。但当时全国多少珍贵文物都遭破坏！古建筑被砸，古墓被掘，不胜枚举。

我的一个同学祖上做官，老家保留了皇上的圣诣，曾经是光宗耀祖的物件，当时都是大罪证。

相对巨大的精神压力和随时可能从天而降的危险，物质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每当 想起这件事，我的脑海里，出现的是两个本该天真无忧的小女孩，手拿铁锤对那美丽的花瓶施暴。

我的心很疼，不是为花瓶，是为那两个孩子！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