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旧日故人已归,昔时岁月无回

2019-06-19  本文已影响0人  烟雨孤行

在外漂泊多年的老友,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刚从国外回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有没有时间去接他。

游子回家,老友重聚,人生难得能有几次,怎么可能会没有时间。

家乡刚刚下过一场雨,云彩很低,空气清新,一尘不染,也像是专门来迎接这位远道而归的故人。

在机场外,我接到了他,没来拥抱,也没来客套话,只是点了一支烟,给他一锤子,“我说你小子还肯回来啊?”

他扑哧笑了一声,“哈哈,当然知道回来,离开这么多年了,该回来看看了……”

有一种友情是,平时可能不会念起,也不经常联系,但无论分开了多久,无论路途走得多么遥远,只要他回来时,愿意给你打上一声招呼,我们的关系依旧如故。

简单聊了聊,便离开市区回县城,在路上,老友没怎么说话,可能因为被旅途折腾地太累了,他像条狗一样,瘫在后座,无精打采,筋疲力尽。

“阿凯,好多年没有回来,到了县城还去哪里转一转吗?”终于,我打破了沉闷,问了这么一句。

按照以往经验,以他的性格,我觉得他一定会说哪个酒吧,哪个咖啡店,或哪个逍遥快活的地方——谁知他却说:想去老街北口看看。

“老街北口?”我愣了一下,紧接着讲,“唉,那个地方早就消失了,现在变成了一条商业步行街。”

听到这个消息,他直起身来,好像很意外,有点不相信,“不会吧!什么情况,怎么回事啊?”

“是两年前的事了,因为旧城改造,整条街都拆没了。”我说。

哦……他轻轻点点头,小声嘀咕了几句,没听清是在说什么。只看见他的表情中,有几分失落。

车子很快就就行驶到了县城。

商店门口的音响,放着当下流行的歌曲。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忙碌着手头的事情。我们探出头去,看到的,尽是满街繁华与热闹的人群。

“咦,这个楼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学校现在怎么成医院了,新校区搬哪去了?”“卖蛋挞的那家店也没了啊?”阿凯离开了这么多年,对县城的印象,还停留在最初离开的时候。

下了车,穿过几条马路,来到商业步行街。我指着那个仿古牌子,转过头给阿凯说,呐,这就是你要找的老街北口……

他左顾右盼,眼神迷离,像是蒙了一头雾水,“怎么有种面目全非的感觉?”

是的,早就没有了当年的痕迹。

其实在他离开的第二年,县城开始了一场浩浩荡荡的“改造潮”,建筑被成片成片地推倒,老街区陆续地消失,县城在钢筋水泥的施工中,进行了一场彻底的大翻新。

他前几年出国留学,离开得早,没见到这个过程。

很多情况就是,在你离开一个地方后,任凭这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都不再与你有关系;而等你再回来的时候,看到最初生活的地方,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模样,明明是归人,却像是一个过客的感觉。

几年前,“老街北口”还只是居民区内的一条街的名字,很普通,但若有人在县城要找它,随便去问个人,恐怕没人会不知道这个地方。

它之所以有名,是因为这里曾经是个流动市场,里面有无数卖衣服、美食、古玩、图书、鲜花、金鱼、小电器的摊位.....这里的东西,比其他地方的要便宜。在县城生活的人们,已经渐渐融入到了小城经济中去。在他们眼中,这里喧闹,但不喧嚣,这里平凡,却不庸俗。

当时我和凯,就在老街北口附近的一所中学读书。我们同一个班级。

住校时,学校食堂里的饭菜出奇得贵,对于生活费严重不够用的我们,不得不为了节省开支,在每次放学后,“乔装打扮”成走读生,偷偷溜出校门,去老街北口那儿,解决就餐问题。

老街北口里的饭菜,价格亲民。一顿饭下来,也就在三块钱左右,便能吃饱,并且味道十分可口。

吃过饭后,中间还会剩上一段自由时间,我们不急着回校。这段时间,一开始我们习惯在街头溜达,看看这,看看那,像是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后来,我们在老街北口发现了一个书摊,那里,渐渐变成了我们“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书摊在一个有些历史年头的老宅门前。它的老板,是位四十多岁的大叔。他卖的书,价格便宜得离谱!我说买一本杂志,只需五毛钱,你们信吗?没错,在那个大叔的书摊上,一本杂志就卖五毛钱。

大叔说,他卖书卖了十多年了,都是通过特殊渠道购进的二手书,所以才卖得这么便宜。

他还有一个小女儿,经常见到他带着女儿一块摆摊。小姑娘很懂事,有时一个人翻翻地摊上的儿童书看,有时顾客多时,她就跑到一边玩玩具去了,特别乖,不哭也不闹。

我和阿凯都爱看书。通常情况下,身上一旦有了“闲钱”,便会买上一沓书回去。后来去得次数多了,大叔渐渐认识了我们,挑书的时候,看见是我俩,会送上一本。

我们在那买了六年的书。都是课外读物,从初中到高中,好多绝版书就是从那里淘来的。相对于教科书上那些冰冷的公式和单调的字母,我们更乐忠于课外书展现给我们的大千世界与好奇心。

可以说,是那条街拯救了我们的学生时代。而那些买过的书,就是学生时代贫穷的我们,一笔还算富有的小小财富。

这是一段很美好的往事。

遗憾得是,两年前,在旧城改造中,老街北口消失了。一同大叔的书摊和那个叫“好再来”小吃摊。听说拆迁那天,好多人去那里专门拍了照,试图留住它最后的映像。

当时,我身在外地,很想回去到现场去,好好跟它说一声再见。但回不去。

它是留不住的,文件上,有一个“至高无上”的决定,普通人在这个决定面前,很难阻拦或改变。

人容易念旧物,念旧事,是因为它承载了一份难忘独有的记忆。所以这次阿凯回来,想到了老街北口。不算稀奇。

我和阿凯,还有很多人,对县城最深刻的记忆,就是老街北口。它是一个乌托邦,是一场梦,梦里有幻念,有执念,有无情,有无奈。

一些东西消失后,就不会再有了,真得不会再有了。就算是原模原样得再去复制一个,也是不可能再找回同样的感觉的。因为它没有经过历史沉淀涂抹的装饰,缺少岁月核心的灵魂。

近些年,觉得小县城的节奏好像变得快了起来,不再像从前那样可以平静,清趣,自由,慢悠悠地享受内心空荡荡的时光。

不知是人在变,还是社会在变。但作为岁月拾荒者的我们,既然被时代潮流卷了进去,那么只能跟随着它,继续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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