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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是亏欠

2018-08-01  本文已影响539人  芩夏
终究是亏欠

2018年8月1日 星期三 天气晴

文/芩夏

三岁那年,我便被我爸从心里遗弃了。

他与我妈十七岁恋爱,不顾奶奶阻拦,两人去领了结婚证,十八岁便生了我。当爱情磨尽,激情退却,只剩下柴米油盐的繁琐,我爸与我妈便终日吵闹。当时他们也不过刚成年,自己都还是孩子,又怎么会愿意替我这个小孩子考量。

当家里最后的一只碗摔成了碎渣,我妈再也受不了,抛弃了不满一岁的我,彻底离开了这个家,再也没了音讯。我奶奶气得没多久就病逝了。

我爸两年后重新找了个人,也就是我继母。

继母到我家转了一圈,四处打量,最后把目光落到了正在发呆吃手的我的身上。

她愿意跟一穷二白的我爸,唯一的条件是,要把我掐死或者送人,理由是要个丫头片子没用,家里只会多一张吃饭的嘴。

我爸那个二愣子,真的就把我拎了起来要把我掐死。这个时候,他跑出来,从我爸手里救出了我。他,是我继母带过来的,按理我应该叫他哥哥。

当时的他已经八岁,是个半大小子了。他把三岁的我抱在怀里,一溜烟跑走了,我爸在后面追了半天都没追上。

长大后,我想,当初我爸应该没有尽力去追他吧,还是想给我留个活口。

他将我紧紧护住,我继母没辙,就勉强把我留下来。所以,他其实应该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从那之后,他走到哪里都要带着我。

我小的时候,严重营养不良,头发枯黄,眼睛瘦得大大的,像电视里非洲的难民。继母常对我嗤之以鼻,忍不住就面露鄙夷之色。继母不喜欢我,我爸也就跟着不喜欢我。

只有他,当个宝一般,处处护我。他喜欢把我放在他的肩膀上背着。上山采野果要背我,下河捞鱼也要背着我。和他一起玩的小伙伴,飞一般就跑远了,剩下他在后面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哪怕我再瘦小,而他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啊。

我其实并不想跟他一起玩,他的小伙伴都喜欢捉弄我,抓了黄鳝说是蛇来唬我,要不就把抓到的癞蛤蟆往我身上扔。癞蛤蟆浑身疙瘩,碰到我的手感觉软腻地恶心。可是这些都比不上继母看我时刀子一般凌厉的眼神,恨不得在我身上穿几个洞。

家里虽穷,继母还是张罗着让他读书上学了。

他九岁才上的小学一年级,在班级里是比较大的孩子。别人都不敢惹他,他便把我带着一起进课堂听课。

我认为这是他带我做过所有事情里最正确的事情。我端端正正坐在他身边听讲,老师瞧着我安安静静倒也有趣,便默许了。

他不是读书的料,上课总也坐不住。他的作业摔给了四岁的我,我竟能写得有模有样。他觉得惊奇,到处跟小伙伴夸我是个读书的奇才,将来必成大器。

不过,后来我并未成大器,当然,这是后话了。

他带我进学堂的事情很快被继母知晓,继母心里有邪火,却往我身上撒。她一鞭子就要抽过来,是他替我挡住了。他终归是继母的亲生骨肉,继母手扬起了几次,还是放了下来。

我在他遮遮掩掩的谎言中,读完了小学,之后便彻底辍学。继母和我爸又生了一个弟弟,我爸近而立之年才得子,更不记得我这个他曾经差点掐死的闺女。

我依着继母的吩咐,出去做些零碎的活儿补贴家用。我做的最多的就是串珠,一个个小珠子从针线中穿过,然后变成一串串漂亮的手链或者项链,每一个成品手工费可以有一毛钱呢。

他已经长成了十五岁的少年,料理得一手好农活。春种秋收,几乎不再用我爸操心。

他还是如小时候一般疼我,我每天出去做活不管多晚回家,他总是等在门口,然后给我下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他一向少言寡语,也不爱搬弄是非。纵然继母再不喜欢我,在他面前也总说不出我的不是。继母一开口,他便沉着一张脸,继母便再也没讲下去的欲望。

时间久了,继母也不再如小时一样为难我,她把一颗心都扑在了弟弟身上。

我和继母之间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关系维持了好多年,直到他要娶媳妇,才打破。

他已经二十岁了,他的小伙伴都已经娶妻生娃。他虽不急,但是继母着急。高额的彩礼让继母急破了头,她又打起了我的主意。

她想到了一个馊主意,换亲。

继母找人给他相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年方二八,和他很相配。

继母不是看中这个女子,她看中的是女子有个老光棍哥哥,这样可以把我嫁过去,省了他的彩礼钱。

我爸既然都能把我掐死,就更能把我卖出去。在继母说完她的完美计划后,我爸屁颠颠地答应了。

只有他不允,他说坚决不能拿妹妹的幸福来交换。

他从小脾气犟,坚决不做的事情,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磨了无数遍后,最终,继母屈服了。

经过此事,我心灰意冷,于是跟随村子里的小姐妹一起外出打工去了。我很怕留在这个村子里,一不小心就会被继母给卖了。

我在外面打工几年从未给过家里一个电话。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在厂子里干活虽累,但是也很自由快乐。我放下心里的包袱,很快和厂子里一个从外地过来打工的男生恋爱了。

恋爱后,就彻底把那个家抛到了脑后,也渐渐忘记了一直疼爱我的他。

我是生了女儿之后,在老公的坚持下才又回的那个家。老公说,人到哪里都不能忘本,总得带女儿回去认认外祖父。

家还是那个样子,他也没怎么变。我惊讶的是,这么多年他竟然还未娶,终究是没有出得起彩礼钱。

继母待我虽还是冷冷淡淡地,但到底是过了这么多年,又上了年纪,也不再如过去那样歇斯底里地对我。我爸也老了,变得两鬓斑白,他虽没有对我说啥煽情的话,但是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些许歉然。

心里曾有的怨恨,在时间的洗礼中,慢慢地烟消云散。

唯有他,我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他从小到大对我一点一滴地好,萦绕在我心头挥不了,散不去,我这辈子注定是还不清了。

从老家走的那天,他把我送到村子口,帮我抱着女儿。他看着女儿的眼光柔柔地,他说,你小时候也是这样软软地可人疼。他极少和我说到往事,一开口竟是停不下来。

那个下午,我听他絮叨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时光穿梭到多年前,他从我爸手中抢过我,我朝他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哥哥。”

叶凋零,落叶随水流;水冰凉,曲终人已散。那些情,终究变成了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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