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市部风波
我喜欢糖业烟酒门市部,主要是太爱闻到糖业烟酒门市部里的那种:香、甜、辣、酸、刺鼻的味道,另外在这里,每天还能围观上一些稀罕事,这些稀罕事好看的就像唱大戏一样。
南面的二门市我最熟悉,离我家特别近,我从家里出来,走上五分钟,就能到二门市,一进入到门市部里,我便会爬在比我稍矮一点的柜台上,一节柜台一节柜台开始认真"点货",我最爱那些花花绿绿的各色食品了,我一边看,脑子里一边想着:总有一天,这些东西会随我便吃。
在五、六十平米的的大堂里,分东西北摆放着柜台,中间留出堂地,供人走动,在堂地上架着一个夏天也不搬走的大火炉子。西面第一节至第三节柜台卖糖果类,糖果按包装纸的花样,分别装在柜台里面,另一个食品柜中的一个一个的方格子里,方格后面是一面大镜子,糖果影在镜子中,闪着诱人的光彩。
第四节柜台是点心柜,黄灿灿油乎乎的点心,全部放进玻璃盖罩面的方格里,点心的型状各式各样,有心形的,有五角形的,有动物形的,越看越爱看,看的我肚子里叽哩咕噜。
这时,有人来买点心,售货阿姨笑着,用一个竹板子做成的夹板,一块一块将点心夹上了秤盘。
点心称好了,售货员阿姨又将点心一块一块夹起,整整齐齐码放在一张黄颜色的牛皮包装纸上,然后,售货员阿姨开始将这包点心包装的有椤有角,最后,她扯住柜台上一个固定线轴上的纸绳,在包好的点心包装上来回绕两圈系好,上方留下一个活套,供买点心的人容易提拿。
第二节柜台是买各种山杂货的,我不稀罕看,就只看一眼,便会转到第三节柜台前,因为在这个柜台前,每天都会靠着一个矿工大伯,这个矿工大伯有五十多岁的模样,他头上戴着一个破了洞的柳条枝编制的安全帽,身上穿了一身补丁压补丁的油腻黑乎乎的工作服,满脸胡子拉杂,他紧挨着柜台上的一个大酒坛子,鼻子嗅着酒坛子里漂出来的酒香味,嘴里还哼着矿山上大喇叭里经常播放的唱工人方面的歌曲:
"今儿给我打半斤……"
"有高兴事儿了,多喝二两……"
这个柜台是一个男售货员,他一边问,一边将一个用白铁皮做成的一个手提量子,伸进了酒坛子当中,量子满满当当提上来散发着香味的酒,倒进一只玻璃罐头瓶,这个矿工端起罐头瓶子举在嘴边要喝,这时,一个和我一样大小的男孩进了门市部,他来到矿工大伯面前,拽着矿工大伯:
"爸爸,我要买作业本子……"
矿工大伯看了一眼男孩,"唉"了一声,然后说:
"今天想庆贺一下,你爸我把我们头揍了,他让我们进正在冒了顶的掌子面干活,不顾我们矿工兄弟死活………
说着,这个矿工大伯把罐头瓶又给了售货员:
"口袋里的钱只够半斤,给我倒出去二两,搁在一边,明天来喝吧……"
这个矿工大伯说着衣从兜里摸出几个硬币给了男孩。
售货员见状说:
"算了吧,那二两算我请你吧……"
男孩拿着钱出了门市部后,一群人吵吵嚷嚷着又进了门市部。
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脸上好像带着气,一进门市部他大声说:
"不能答应他们的八色礼,今天就买四色礼,不同意拉倒,大不了打一辈子光棍……"
一个穿着一身大红大紫衣服的胖女人对青年说:
"你一个下井挖煤的窑黑子,有姑娘肯嫁你,是你家烧了高香,祖坟上冒了青烟,八色礼能要穷你家怎地呀,没有八色礼,老婆娶不上手,断你家子孙……"
售货员阿姨好像明白了这帮人的来意,也劝青年买齐八色礼,说矿工娶老婆不容易,不要卡在这份礼物上,娶老婆可是大事啊。
青年听了售货员阿姨的话,停止了嚷嚷。
售货员阿姨说完开始动手忙乱,搭配八色礼用的东西。
一刻钟后,搭配好的"八色礼"打包好了。
"八色礼"其实就是糖烟酒和点心,"八色礼"的包装和平日的包装不一样,打包用的绑绳都是红丝带,红丝带系在包装上非常喜庆,每一个包装上还要掖一张客人自己带来的大红喜字的剪纸,让人一看,就是这个人家要娶媳妇了。
我正要跟在这帮办喜人的屁股后,去围观他们的红火热闹时,看到了平的妈妈,揪扯着满眼泪水的平进了门市部。
平是我们一起玩的小伙伴,我们也最爱和平玩了,因为平和我们在一起时,总会给我们好吃的:像糖,尤其是软软的精精的牛奶糖,我们家只有在过年时,每人才能分到一块牛奶糖吃,平每次一下子就会给我三块牛奶糖吃。
"你说你买糖的钱哪来的,今天说不上来,揍死你……"
原来平买糖的钱都是偷拿他爸爸妈妈的,平的爸爸妈妈一直没有发现,是门市部的售货员阿姨怀疑平的钱来路不正,报告给了平的父母,因为矿山上谁家也没有多余的闲钱,来天天给孩子们买吃的小食品。
"给谁吃了,交待了,我去找他家大人陪钱……"
平的妈妈几乎是在大喊。
平哆嗦着,抬眼看到了我。
平的妈妈上来扯住了我的衣领:
"我认识你,你比我家平大两岁,是不是你让平偷拿家里的钱给你们买吃的了……"
平的妈妈的气势吓着我了,我挤了两滴眼泪,装做委屈的样子哭了。
我被平的妈妈唬的蒙头蒙脑时,售货员阿姨替我说话了:
"一个小孩子怎能让别人干那事呢,张姐你心平气和好好管孩子,我配合你,让孩子以后改了坏毛病就行了……"
平的妈妈拽住我不依不饶,售货员阿姨劝住平的妈妈,让我赶紧回家。
别看我年龄小,我却有股死倔脾气,我说:
"东西是平给我吃的,我能还起,我现在回家拿钱……"
我回到家,没了勇劲儿,我想我爸爸妈妈也没钱呀,我和我妈要了大半年钱,想买一把玩具手枪玩,妈妈一直也没答应过。
我在屋中转了大半天,看到了我家的大红柜子,我平日里看到爸爸妈妈的贵重东西都放在拒中,钱也肯定放在大红柜里面。
大红柜上着锁开不了,但我发现大红柜的盖子是用两个露在外面的合页连着的,只要拧掉镙丝钉,就能打开柜子,而且复原后根本看不出来痕迹。
我拿着偷来的两块钱来到门市部。
售货员阿姨接过钱后说:
"钱哪来的?我看东西你就先别买了,我下了班,带上这钱去你家一趟……"
售货员阿姨正说着,我的妈妈气冲冲的进到了门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