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深处觅烟霞】No20.中举后，他的周围全是好人——从《范进

中举后，他的周围全是好人

——从《范进中举》观芸芸众生

有人采访黄渤，他说：以前总能遇到各种各样小心机的人，聚会邀约，去了也结不出账来，谁搭理你啊？但现在，身边全是好人，每一张都是洋溢的笑脸。问吃问喝，关怀备至。

原来，不论什么年代，贫弱艰难的时候，周围“坏人”都很多；春风得意的时候，身边皆是“好人”。范进中举，亦可为例。

范进中举前，可谓饥寒交迫，穷困潦倒，连母亲和妻子的温饱都解决不了。可他执着功名，虽然屡试不中，连半个秀才也捞不到，成了最老的童生，但依然痴心不改，连考了二十多次，终于在五十四岁那年，勉强进学，得了个秀才。

这样的范进，周围几乎没有“好人”。

乡亲邻里，大概只觉他酸腐愚陋，明知他家揭不开锅，也无人问津，帮助他没任何前途，谁愿意做好人呢？

他那杀猪的老丈人，家境相对好些，至少温饱无忧，可在这个杀猪的老丈人看来，这个“现世宝”、“穷鬼”、“尖嘴猴腮”的女婿，就是一个“烂忠厚没用的人”，加上那“老不死的老娘”，生生拖累了自己女儿，也带累了自己。平日经常对其百般辱骂，认为还不如跟着自己杀猪卖肉；一听女婿还想借盘费去考举人，更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中相公时也不是你的文章，还是宗师看见你老，不过意，舍与你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全然没有半点资助的意思，他可不想让自己的钱被女婿打了水漂。想叫他扮好人，门都没有。

至于像张乡绅之流，更是与范进素昧平生全无交集，压根没有半毛钱关系，人家来往的，都是非富即贵的老爷们，哪里知道范进姓甚名谁呢！范进对这些人，多半只有羡慕仰望的份儿，怎么也不敢妄想人家会给自己送钱送房，恐怕说句话都高攀不上，让人家觉得跌了自己的份。指望他做好人，去接济范进，门儿都没有。

然而，就是这个被众人不看好的范进，博得了考官周进的同情，秀才得了第一名，乡试位列第七名，终于获得举人的头衔。这意味着，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卑怯懦弱的范进了。

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的张乡绅，立即打听到蛛丝马迹，前来结交，送钱送房，慷慨大方，热络攀谈，和范进拉扯成“亲切的世弟兄”，而且越说越近，竟至“如至亲骨肉一般”。再看范进，也不是大家熟悉的那个逆来顺受唯唯诺诺的范进了：“久仰老先生”，“幸得出老先生门下，可为欣喜。”谄谀奉迎，很自觉地被拉拢，见风使舵，站在了张乡绅的梯队里。

他那杀猪的老丈人胡屠户，一听说范进中了举人，立即拿来四五千钱、七八斤肉相贺不说，态度言语动作全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好得不得了。

那些个乡邻，慷慨解囊，义务跑腿，范进家一下子变得门庭若市。

戏剧化的夸张和对比，充满讽刺。可是，没有揭破谜底的小孩出现，大家都习以为常，而且彼此配合默契，仿佛本就应该如此。

我想起陪一个阔气的姐姐去商场，那些导购点头哈腰，热情相迎：“姐，你来了，气质依旧那样好。对了，我们店到了新款，是你喜欢的颜色，我专门给你留了。”而我和母亲去逛，她们多半都懒得招呼。

一个朋友，以前赚了些钱，酒肉朋友一大堆，整日吆五喝六，推杯换盏，都是兄弟，豪言壮语，有事就说。后来，做生意被骗，欠了一屁股债，那些个兄弟，多数都躲得远远的，没人肯给他借钱，生怕收不回来。

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所谓世态炎凉，不过是驮着权势地位的躯壳，对人性的审视罢了。

田玲写于2019年10月25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