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垂老矣，何所倚

前面拐过去就是主通道了，拐到一半，前面还是空荡荡的。R小姐心里一沉，难道今天又没来吗？这是她第二天摸着钱包路过这里了。迟疑了一下还是大步向前过去。嘿，那大爷正背对着跪在地上收拾他的行李袋子呢。R小姐迅速弯腰把钱放进那个塑料袋里。弯腰，起身，走开一气呵成，确定大爷没有看见她便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假装若无其事走远了，可能她都没注意自己哼起来歌来。

这个地下通道是R小姐每天上下班必经之路，虽是地下通道但是很宽敞明亮，乞讨者也不少。早上路过时两旁是蜷缩或直躺着的流浪汉，总有一股浓浓的怪味。巡逻队偶尔会驱赶他们。R小姐觉得捂鼻子有点矫情，路过时就憋着一口气三步并两步飞走了。晚上下了班这儿就热闹了。小商小贩，吹拉弹唱，穿着校服卖身救母的，打着旗子为儿喊冤的，还有抱着孩子讨要路费的等等，每天不重样。除了拐角处那个老大爷，七八十岁的模样，穿着合时的衣裤，破旧的运动鞋，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张垫子上。他身旁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蛇皮袋，后面横放着根棍子，斜面前摆了个塑料袋，袋沿拉高扯的平平整整的，塑料袋里应该是套了一个碗什么的。静静地看着人来人往，偶尔听听他的小收音机。可能是太不像乞丐了，亦或是气质出众所以R小姐特别留意到了他。她从来都是匆匆忙忙路过，早一次，晚一次，除了休息天天如此无论刮风下雨。R小姐从来不给他们钱。除了有一次她听见了有人拉葬花吟，是个白发苍苍戴着眼镜的老者，胸前挂着一个破旧的牌子：怀念爱女。R小姐鼻子一酸，掏出五块钱放进了老者的纸箱子里，头也不回飞快地走了。也说不清是被曲子打动了还是出于对失独老人的同情。

刚开始那坐在拐角处的大爷还挺精神的，每天早出晚走。R小姐也习惯每天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是她没有给他过钱，一次也没有。有时候会她会借着余光偷偷瞄一眼那个塑料袋，看看里面有没有钱。台风天的时候，他便不在，也不知道可以躲在哪里，R小姐路过时想着过了就忘了。有时候路过时他刚吃晚饭，每次都是不一样的东西，盒饭，包子，炒面，甚至有些时候还吃肯德基。老人家日子过得还不错嘛，R小姐心里想。来来回回一晃眼都已经走了两年多了。显然，他越来越老了，眼睛浑浊，背佝偻了不少，膝盖也弯曲了，步履蹒跚。原先早上偶尔出现，如今早上是再也没见了。前两天下班，R小姐看到大爷在一排ofo小黄车旁边，只见他很吃力地扶起一辆倒着小黄车，旁边人来人往无谁驻足。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上前帮忙，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路过他的“钱袋”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块纸币，用指甲剪压着。R小姐本能翻出了钱包，除了银行卡里面一分钱都没有。对哦，如今都是手机支付了，已经很久没有取过钱了。这段路来来往往的人基本都是上班族，我没现金，其他人也差不多吧，R小姐心头一紧。

到家后赶紧翻了一下储蓄罐，里面只剩一堆一毛的零钱，再翻翻其他的包包居然还有现金。太少了，要给吗？给吧，大家都不带现金了。有总比没有强吧。他应该都认得我了吧，还会每天在那里吧，不能让他有期待，嗯，最好不要让他看见了。以后还是要留点现金在身上吧。R小姐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