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家乡的池塘

自打我记事起，那方池塘就在那里。池塘里的水，总是清晏晏的，可以看到池底青黑色的淤泥。虽说如此，我们从来没有嫌弃它不干净。夏天来临时，这里就是我们的乐园。

说是池塘，但并非天然形成，它是经过整饬了的。从高处看下去，水面呈长方形，长约五六米，宽约两三米。池塘四周砌上了水泥，宽约五六十公分，这为村里人洗衣服提供了莫大的方便。因为这个缘故，水泥板上总是纤尘不染。经过池水的浸润，颜色总呈深灰色。

池塘里的水，大概有七八十公分深。最初修葺之时，池底和池壁都用水泥仔细地处理过。池水有两个源头，一个是位于它斜上方的滴水，一个是源于它正前方井水，而后者才是主流。滴水来自石缝，滴下来之后，经过短暂的旅程，汇入池塘。井水来自那口离池塘大约有二十多米的井，中间隔着一条路，缓缓地渗流而来，染绿了小河沟两侧。这两股水非常清澈，就像是小孩子的目光。

那时候，洗衣服是女孩子的事情。她们正好可以借此好好玩水。我们男孩子当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按理说，去河滩玩水，才是男孩子们的首选。无奈河滩的水不光深，还离家远。要是被父母知晓，还要挨一顿臭骂，哪有这汪水既容易亲近，又没有后顾之忧？

在池塘边上，抓蝴蝶追蜻蜓是我们经常干的事情。而在池塘上游筑坝是我们最喜欢的事情，但是这件事经常遭到前来洗衣服女孩子们的反对。因为这样，会把水搅浑，她们中没有人愿意在泥汤里洗衣服。我觉得还是她们太过较真，其实在水流入池塘前，早就被滴水汇成的小流给洗成清水了。道理是讲不通的，尤其是对方不愿意听的时候。很多时候，我们就迁就着她们，去池塘下游筑坝，当然得是她们人多势众的时候。要是势单力薄，她们断然不敢提出非分的要求，只是警告我们会告诉我们的父母等等。不过，这样的话只能换来我们的哄笑。

经过日积月累，淤泥几乎会把池塘填满。每当这时，住在村头的阿婆会把淤泥清理出来。一般她会选择深秋的时节，天气晴好的日子。虽说池塘不大，但是这是个力气活。住得近的村里人，要是看见了，就会来给她搭把手。清塘泥，首先要把水流改道，然后用盆子把池塘里水舀干，再用铁锹把黏黏的淤泥铲起来，堆积到池塘边上。来年春天到来时，池塘四周绿草如茵，与清澈的池水构成一幅美妙的画卷。

现如今，那方池塘早已不见了踪影。它的里面填满了泥，上面隐约可见有一股细细的水流过。有一回，我走近它，试着踏上淤泥，它们竟然在我脚下纹丝不动。当年的阿婆还健在，她如今早已满头银发，嘴里的牙齿快点掉光了。她还认得我，每次回老家遇见，都会热情地跟我打招呼。

有一次，我和大姐谈起那方池塘。她无意在这个话题上盘桓。我知道她满腹心事，对此兴趣索然。她想让我告诉她，怎么才能忘记生活中的那些不愉快。我略一思索，告诉她：就像池塘里的水，要想水变清，源头得有干净的水。与其想尽办法忘记那些难以放下的往事，不如给自己的生活注入新的事情。比如，你可以试试捡起自己唱歌的爱好。她说自己现在没有唱歌的心情。我笑着说，唱完第一首歌后，唱歌的心情也许就有了。她看着我，朝我点点头，说她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