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学历不能挣钱，你还学吗？

      “棒棒”，因山城重庆独特的地理形势而产生的职业，就是所谓的挑夫。46岁的贺东伟，就是一名具有十多年经验的“棒棒”，同时他也是西南政法大学法律专业的本科毕业生。

      衣着简单干净，身材挺拔笔直，和印象中挑着重担皮肤黝黑的棒棒不同，贺伟东第一眼给人一种儒雅书生的感觉，脸上始终挂着谦逊的笑。

      贺东伟边当棒棒边自学，自考了本科文凭，毕业以后他也坚持读书自学，晚上不忙时还会到朋友家给他的小孩补课。

      记者询问他为什么不去找工作，他说现在没有再去找了，没有什么特殊的技巧。他说当棒棒自在，想做就做，不做就不做。而记者对他进行跟踪拍摄时，他老是被同行抢走生意，他不愿意去跟别人抢，他小心翼翼地捡着别人漏掉的生意做，拍摄当天下来，贺东伟只挣了10块钱。贺东伟很喜欢笑，每每遇到不好回答的问题，他就换上一副笑脸，就像他的盔甲，遮住内心的惶恐。

      棒棒的经验里没有太多规矩可言，人人都有难处，都是为了生活奔波争抢。和大多争抢生意的棒棒不同，贺东伟的谦让显得懦弱累赘，儒雅温柔的内心和底层的嘈杂混乱在贺东伟的生活中发生着碰撞。

      整段采访最让人难受的就是贺东伟给朋友的孩子补课，记者突然问孩子，你想当棒棒吗？孩子说不想。

    旁边的贺东伟瞬间尴尬至极，表情黯淡。

      而记者还在继续问孩子，那你觉得他是一个成功者还是失败者？孩子左右不安地扭动着，最后嗫嗫嚅嚅地说：“不知道，失败吧……”

      记者依然不罢休，又拿手戳了戳贺伟东：“你觉得呢？”

      本来沉默的贺伟东，显得局促不安，刚刚没有表情的脸上艰难地挤出笑容，说：“现在这个……就当是失败的人生咯。”

    从朋友家出来天已经黑了，贺东伟坐上回家的公交，车窗外的霓虹绚烂璀璨，印在他的脸上，他呆呆地坐在位置上，仰头看着，绝望，羞愤，无助，迷茫，眼里仿佛有泪。夜晚来临，他已经强撑不起白天那副轻易就被人看透的脆弱笑容。

        “你有文凭，你有西南政法大学的证，对我来说这些都是遥不可及的，你凭哪点可怜，你根本没有可怜的地方！”

      他的朋友总是为他打抱不平，面对这样的质问，贺东伟每次都不说话，深深地皱起额头，没人能读懂他在想什么。

      “你考这些证是什么目的呢？”

      “就是用不上也就算了，就当丢了……就像打牌输了一样。”

      或许刚毕业的贺东伟也是这样想过吧，我有了文凭以后就不用再可怜，现实可以被打开了一扇窗。而之后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变得如此挫败？有人去责怪他的性格，说他内向胆小，所以浪费了手里的好资源。一个父母早亡，孑然一身的46岁独身男人；一个靠自己考取文凭的棒棒；一个哪怕失败后还是坚持看书的学者，没人可以说他懦弱。

      这个社会有时候过于现实，挂着棒棒自考文凭的光环，可能也点不亮要求工作经验、要求年龄限制、要求种种的求职希望，身边全是没有求职经验的棒棒朋友，没有人能为他做出正确的指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本科毕业的文凭蒙上了灰，贺东伟的心，也蒙上了一层灰。

      你考这些证是什么目的呢？因为我也做过一场梦，现在梦醒了，并不甜，大家却告诉我，不要醒来。你觉得一个文凭已经遥不可及，可当我艰难地打开了这道门，才发现其实终点离我比想象的更远。

      记者戳他的那只手太过粗鲁，我们看待贺东伟的眼光太过世俗，贺东伟自己可能早就已经从绝望里走了出来，认清现实，安然度日，只有在意“棒棒考取本科文凭”这个噱头的观众，还在一遍遍询问他，提醒他，你为什么失败呢？你怎么会失败？

    我觉得很多时候贺东伟不是觉得羞于去回答那些难堪的问题，他只是觉得疲惫。哪怕他解释一千遍，人们也只是在意棒棒身份和本科毕业生之间的反差效果。

      自考本科文凭明明是他向命运挣扎过的证据，如今却成了现实嘲笑他的把柄。

      只是因为故事没有按照我们以为的套路进行下去，棒棒考取了文凭就应该逆袭成为人生赢家。

      你努力考取了第二名的成绩，可是奖励只有第一名能拿到；你辛辛苦苦熬夜做的文案也会因为领导一句话被撤掉；你顶风冒雨送的外卖，也会因为迟到一分钟被举报……

      贺东伟依然在坚持读书，书给他的不只是文凭，还有能量，读书的他是幸福的，是平静的，书就是他的良药，里面没有追名逐利，只求现世安稳。

      贺东伟用自己的一生去读懂世界的复杂和生活的艰辛，没有高低贵贱，没有是非对错，坦然面对自己扮演的角色，坚持自己想坚持的，活得明白。

    或许还是有太多的人读不懂你，但是繁华俗世间，恪守真我，你已经竭尽全力。